“回萬歲爺,臣妾思前想後,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不過,臣妾也是擔心李姐姐想不通,将來會責怪臣妾,所以,如果萬歲爺同意了臣妾的法子,您一定要保證不能說是臣妾的主意,隻說是您的心思,可好?”
“你真有好法子?趕快說給朕聽聽!若果真是個好法子,朕定會答應與你!”
“萬歲爺,您,您這麽說的話,臣妾豈不是沒有半點勝算的道理?”
“此話怎講?”
“是不是好法子全憑您這張嘴來當判官,臣妾隻成了那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
“你呀你呀,從來都是半點虧都不肯吃的,朕可真是服了你了!朕再怎麽說來也是天子之尊,豈料到竟是要落到任你拿捏的田地,朕隻道是世風不古呢!”
冰凝是不吃虧的人,皇上更甚!眼見着言來語去寸步不讓,局面一下子僵持在了一起,再看看他們兩個人,好一副市井俗人的市儈模樣,哪裏還有半點帝王貴妃的尊貴,若是被旁人見了怕不是要笑掉大牙。若是在以往冰凝才不會有半點松動,定是要跟他堅持到底不可,但是現在不是兩個人打打鬧鬧,而是決定三阿哥命運的的關鍵時刻,生怕勸不下來皇上害了弘時阿哥,于是冰凝也隻得是委屈求全先退一步。
“是臣妾逾越了,那這樣可好,若是您決定用了臣妾的法子,那就算是好法子了,您就替依了臣妾的懇求;如若您權衡利弊之後不打算用臣妾的法子,那就不算是好法子,既然不是好法子,也就沒有必要讓外人知曉,隻當臣妾不曾向您開過這回口,從此往後這件事情天知、地知、您知、臣妾知,所以還望您能替臣妾守口如瓶。”
“你啊你啊,還是從前的那個鬼機靈的性子,斷是不肯吃一丁點兒的虧!合着你說來說去,不管朕用沒用你的法子,總而言之,你都是要朕守口如瓶,直接說就好了,還繞那麽大的圈子做甚?”
皇上對冰凝寸步不讓的行爲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心情卻是極爲愉悅的,畢竟從前那個冰凝正在一點一滴地重新回到他的面前,雖然隻是這麽一點點,卻是令他萬分欣慰。隻要是有了這個良好的開端,不再是拒他于千裏之外的冷冰冰模樣,就算是收獲甚豐,因爲良好的開端實在是太重要了。心中這般歡喜,他就下意識地故意跟冰凝打嘴仗,故意激發她的昂揚鬥志,讓她在不知不覺之中跟重新與他緊密地聯系起來。隻要有了聯系,就不怕她的這顆心跑遠了,否則越是疏離,心就越涼,感情也就越淡,心若是涼了再想捂熱那可是要比登天還要難。
皇上這招欲擒故縱之計果然是非常的奏效,冰凝那麽精于算計之人都在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會中了他的“陰謀詭計”,三言兩語之下就被他激發了鬥志,那個寸土必争的冰凝又在皇上面前鮮活了起來。于是他再一次扮演了狡猾的獵人,似閑庭信步一般圍捕他的獵物,這麽耐心而又饒有興趣,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或許是太久沒有與皇上玩這種鬥志鬥勇的遊戲了,也或許是這顆心早已經涼透了,被凍得僵硬,不是他這麽三言兩語就能夠捂熱,來不及複蘇的這顆心早已跟不上般激烈的戰鬥節奏,稀裏糊塗地掉進了他的捕獵網中。不過即便是如此,她也仍有忿忿不平:萬歲爺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許他這般耍無賴,不許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這世道确實是沒有什麽公平可言,君是君臣是臣,冰凝隻能是認命了。
“回萬歲爺,臣妾沒有繞圈子,隻是不想平白無故再添是非罷了。”
“好,好,朕就全依了你,你趕快說說是什麽好法子?”
“嗯,您剛剛也說過,打一頓罵一頓隻是治标不治本,輕了是隔靴搔癢,重了鬧得父子生分更是兩敗俱傷。所以臣妾就在想,三阿哥也是明年就二十歲的人了,從前是阿哥還無所謂,現在是皇子了,身上的擔子自是要比從前更重一些才是。恕臣妾直言,不管是三阿哥還是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做學問多,沒有什麽帶兵做戰經驗,若是王府世子倒也無妨,但若是皇子的話,則有失偏頗,要知道,您可是在14歲的時候就已經随皇阿瑪禦駕親征噶爾丹,獲得的曆練定是受益匪淺。但是再回頭看看您的這幾個阿哥,到目前爲止,可全都是紙上談兵呢。特别是這次西北平叛,是曆練皇子的絕佳機會,可是……”
冰凝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皇上聽了這番話,若不是眼前之人是冰凝,若不是因此事先答應了她但說無妨,想必他都會惱羞成怒了。爲什麽呢?因爲冰凝說的都是實情,實際上他并不是不想曆練皇子,隻是他沒有這個資本。
先皇能夠禦駕親征,将皇太子(二阿哥胤礽)留守京城,如果皇上效仿他的皇阿瑪也來個禦駕親征,那麽哪一個皇子能夠擔當得起留守京城的重任呢?
再說皇子,他之所以沒有派出皇子們前去實戰平叛,除了上面這個原因之外,再一個原因就是皇上的子嗣太少了。先皇阿哥衆多,随随便便就能派出好幾個皇子,再看看皇上,屈指可數隻有四個,一個才剛剛成年,兩個半成年,一個還是奶娃娃。
與此同時,這場戰事對于皇上而言實在是太過重要了,這是他揚名立萬的時刻,怎麽可能不看重呢?而無論哪個皇子都像剛才冰凝所說的那樣,沒有上過一次真正的戰場,他實在是不敢用這樣一場至關重要的戰事作爲皇子曆練的試驗場。
上面是總體情況,再分别說一下每個人。三阿哥與廉親王走得實在是太近了,皇上當然是擔心他去了戰場之後不把心思好好放在曆練上,而是與年二公子一丘之貉勾結一起。三阿哥雖然不得皇上重用,但也是頂着皇子的頭銜,還是最年長皇子,皇儲的有力競争者,那些無離皇城不明真相之人以爲他是代父皇出征的皇太子,勢力瞬間就可壯大,萬一再與廉親王一夥裏應外合反戈一擊,那樣的話,遠在京城的皇上可是要被釜底抽薪了。
四阿哥呢?身爲未來的儲君,又是從不曾有過軍營的曆練,貿然前往這樣一場重要的戰事,皇上哪裏放得下心、松得下手?五阿哥呢?既不在皇上的重點栽培計劃之中,又是天性頑劣的性子,去了前線隻能是添亂而無一是處。
因而在這場對于皇家來講可以稱得上是生死關頭的重要戰事中,破天荒地沒有皇家人員參與其中,全憑外臣的一片忠心耿耿拿下如此重要戰事,也算是開了本朝的先河。要知道大清帝國可是靠武力征服的領土,哪一場戰事能夠缺少了皇家成員的身先士卒呢?
然而到了雍正朝,這個延續了幾十年的慣例竟然被一舉打破了。皇上自己的兄弟要麽不可信,生怕将在外軍令有所不授,要麽身爲重臣,需要鎮守京城輔佐新生皇權。皇上自己的阿哥呢?要麽需要提防,要麽是儲君的尊貴之身,要麽還是個奶娃娃,哪一個能派得上戰場?于是雍正元年的西北平叛之戰開創了大清帝國史無前例的先河,祖輩們身先士卒、浴血奮戰地開疆拓土壯舉竟然從第三任帝王登基之日起成爲了過眼雲煙,這簡直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呢。
這個問題連冰凝這個漢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麽身爲滿人的皇上豈有不知之理?他不是不知,而是被逼無奈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對此皇上一直都是覺得無顔以對列祖列宗,更是恨自己的無能,但是自己萬分愧疚是一回事,被冰凝這個後宮深院的女人不留情面地揭開這個傷疤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冰凝這番話不止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更是直接踩到了他的最痛處。
也幸好這番話是由冰凝之口提出來,也幸好是兩個人此前鬧了這麽大的别扭,需要他要耐下心來哄着這個女人,否則的話若是在平時時候,皇上惱羞成怒之下定是要當場翻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