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載:雍正元年正月十九日,賜三阿哥:紫檀木雕刻筆筒一個,内筆四枝;宜興琺琅盒綠石硯一方,玻璃水盛一件,瑪瑙石鎮紙一件,瑪瑙石筆架一件,黑紅墨二錠。四阿哥:葫蘆筆筒一個,内筆四枝;錦盒綠石硯一方,玻璃水盛一件,瑪瑙石鎮紙一件,瑪瑙石筆架一件,黑紅墨二錠。五阿哥:葫蘆筆筒一個,内筆四枝;宜興琺琅盒綠石硯一方,玻璃水盛一件,瑪瑙筆架一件,瑪瑙鎮紙一件,黑紅墨二錠。六十阿哥:紫檀木筆筒一個,内筆四枝;彩漆盒綠石硯一件,玻璃水盛一件,瑪瑙筆架一件,瑪瑙鎮紙一件,黑紅墨二錠。
啰裏啰嗦、引經據典地講了這麽一大堆,無非是要說明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才兩歲半,連筆都不會握,字也不認得一個的福惠阿哥居然得到的賞賜與三位成年兄長相比竟是分毫不差,而皇上此舉無非就是不想讓福惠阿哥落在兄長之後,哪怕是一點點的賞賜之物。
其實拜師禮和接受皇上文房四寶賞賜并不是令衆人大跌眼鏡的偏愛之舉,關于拜師之事,皇上更是親自下發上谕:“徐元夢、朱轼、張廷玉、嵇曾筠等照常在各衙門辦事,遇有暇時,或一日一次或隔一日一次入内廷,教三個小阿哥讀書。将伊等即授爲阿哥師傅。”
引用的皇上的這道上谕又想說明什麽問題呢?關鍵在于細節。既然皇上在上谕中特意點明了是三個“小”阿哥,而年将二十歲的三阿哥弘時委實不能夠稱之爲“小”阿哥,因此隻有四、五、六十這三位阿哥可以位列“小”阿哥之列。筆都握不住的福惠阿哥已經與元壽和天申兩位兄長同起同坐一并讀書,打破了皇子在上書房讀書的最小年齡紀錄,誰還敢認爲小小的六十阿哥福惠還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奶娃娃?
如果說皇上的上述行爲已經令世人極其強烈地感覺到了六十阿哥的存在,那麽後來皇上待福惠阿哥的與衆不同還有更加出格的地方,其中雍正二年命怡親王帶着年僅三歲的福惠阿哥前去木蘭狩獵就極爲不同尋常。要知道這個時候福惠阿哥才三歲(虛歲四歲),三歲的娃娃連弓箭都拉不開,馬也騎不了,可是皇上仍然要求怡親王帶上小阿哥,爲什麽呢?
滿人是尚武的民族,而皇上當然清楚自己的短處是什麽,那就是武力不夠高強,讓一個武力不甚高強的父親扮演兒子成長中極其重要的彰顯力量的角色委實有些強人所難。此外現在又是在孝期,又是要忙于國事,皇上實在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和時間來親自培養一個文武雙全的未來國君,怎麽辦呢?幸好還有萬能的怡親王!不但文武雙全,而且忠心可靠,還是小阿哥的親叔叔,交到怡親王的手上,皇上當然是十二萬分的放心。
不到兩歲行師徒之禮确定了師徒名分,三歲就随叔輩出行狩獵,更不用細數平日皇上待福惠阿哥的點點滴滴都無不向世人發出了一個強烈的信号,那就是“朕待六十阿哥絕非尋常”。
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而皇後娘娘的心思也是通透的,世人都能夠看透的東西她更是不在話下,福惠阿哥則是未來帝王的有力競争者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實,否則皇上怎麽可能這麽不遺餘力地大力栽培呢?畢竟福惠的前面還有幾位兄長,皇上對那幾位年長阿哥的栽培力度絕對是不能與六十阿哥同日而語,就算是雅思琦所生的嫡長子弘晖也沒有兩歲拜師、三歲塞外狩獵的超常規待遇。
如果說冰凝作爲皇上的紅顔知己意味着兒女情長,福惠作爲儲君人選之一意味着江山社稷,而皇上從來都是視江山社稷爲第一位,視愛情爲最後一位,那麽冰凝與福惠在皇上的心中孰輕孰重,高低立見。
說到這裏就不難看出,福惠阿哥的到來不是一個偶然現象,而是作爲被逼到絕境的雅思琦背水一戰中的最後一枚利器,前來發揮他的最大功效。
雅思琦雖然貴爲皇後,但是後宮女人不得幹政的祖訓讓她無法從國家大事、群臣百官方面入手,而作爲紅顔知己和真心愛人的天仙妹妹不按常理出牌,出師不利、沉戟折沙,将她滿打滿算的一盤好棋下得不堪入目、險象環生。怎麽辦呢?背水一戰的雅思琦唯有将心思動到福惠阿哥的頭上。
幸好翊坤宮不隻有一個天仙妹妹,還有一個六十阿哥,不管是江山社稷還是紅顔美人都出自這一個宮中,令雅思琦的絕地反擊總算是不那麽艱難,如果連福惠阿哥都搞不定皇上,雅思琦也就完完全全地認命了。這是天要亡她,是命中注定,既然人要對老天爺心存敬畏之心,切不可違逆老天爺的意思,那麽她也就不再存任何癡心妄想,也不再做任何垂死掙紮了。
這一次皇後娘娘能否逃得過老天爺的懲罰呢?那就要看福惠阿哥的本事了。
皇上對這個最爲看重的六十阿哥确實是天生就沒有任何的免疫力,盡管他剛剛和冰凝怄了一肚子的氣,盡管他在聽到“六十阿哥求見”的禀報時還在猶豫是否同意,然而當他看到福惠阿哥帶着一抹強烈的陽光出現在他的眼前,看到那個活潑可愛又聰明伶俐的小阿哥帶給他所有的青春、活力與希望的時候,皇上的大腦就立即停止了一切思維能力,隻在這一瞬間就沒有了半點主張。
“起來吧,到朕的跟前來。”
此時皇上已經離開了主位正在屋子中央,但是福惠阿哥的到來令他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然後就沒有半點猶豫地重新坐回到主位上。皇上的這一連串的舉動都是在福惠行禮請安之際,因此小阿哥當然不知道他的皇阿瑪已經重新落座,以爲還是他剛剛進屋站立在屋子中央的模樣,驟然聽到此番吩咐極爲詫異,不知道自己到了父皇面前該如何行事,結果行禮完畢之後擡起頭來見到的情形竟然是他的皇阿瑪已經正襟危坐了,當即心中大喜,三步兩步跑到皇上面前,承歡膝下。
皇上雖然極其喜愛福惠,但他不是一個溺愛孩子的家長,特别是弘時阿哥的經驗教訓更是令他心有餘悸動,而元壽和天申與他不甚親近,每每父子相見猶如老鼠見貓一般的情景也是令他既尴尬又後悔,不想同樣的悲劇再發生在福惠的身上,也是因爲實在是發自内心地愛極了這個小阿哥,所以皇上才會在六十阿哥的身上寄予了更多的望子成龍的希望,才會格外地嚴格要求他,傾盡全力悉心栽培他,就是想要他既能夠繼承了自己的衣缽,又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正是因爲福惠的身上寄托了皇上太多的希冀,以緻于背負上了皇上施加的太多的壓力,因此對于小阿哥這個時候前來冰凝的房裏産生了巨大的疑問。
“今天四位師傅都沒有進宮教授課業嗎?”
皇上之所以一口氣指定了四位大清帝國學問頂尖的人擔當皇子阿哥的師傅,就是因爲這些人實在是太忙了,擔心一位師傅忙不過來。要知道這四位大人在現如今的大清帝國可謂是最有學識最頂尖的人才,而且品德高尚、忠心耿耿之人。如此德才兼備之人,皇上當然是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如果僅僅是擔任皇子之師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過屈才了,因此這四位師傅首先是擔任了要職,是朝中重臣,其次才是皇家師傅。這也是皇上曾經在上谕中特意指明的一點:遇有暇時,或一日一次或隔一日一次入内廷,教三個小阿哥讀書。
正是如此,皇上才有些奇怪,不知道福惠阿哥怎麽會這麽清閑,大上午的時間竟然不用讀書而是來找他的額娘,若是一個師傅忙于公務,難不成四個師傅都忙于公務?還是說福惠阿哥偷懶呢?
皇上确實是冤枉小阿哥,今天确實是四個師傅沒有一個能夠騰出閑暇時間。畢竟這四位師傅都是朝中重臣,公務實在太過繁忙,他們實際上隻是挂名師傅,其精神上的作用要遠大于實際教書功效。
對于這個情況,皇上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由于元壽和天申阿哥正是讀書的年紀,因此皇上單獨給他們請了專職的師傅,不久蔡世遠受人舉薦經皇上考核正式開始爲兩位皇子授課;而弘時阿哥雖然已經成年,但是皇上仍是沒有放松他的教育問題,于是特别下旨令王懋竑在三阿哥書房行走,也即實質成爲弘時阿哥的師傅,這樣的話,在那四位大人沒有時間的情況下,幾位皇子不至于沒有書念。于是在平時的日子裏,就變成了元壽天申阿哥一同随蔡世遠讀書,弘時阿哥單獨由王懋竑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