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妹妹我這心裏頭也是不好受,也不是我站着說話不腰疼,往後的日子還得過呢,整日這麽傷心也不是一個事兒,老話兒不是說得好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過兩年三阿哥再給您抱個大胖皇孫就是了。萬歲爺那裏我也會去勸一勸,這些你都盡可以放心。”
雖然這些都是場面上的話,但是她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不管是以皇後的身份還是以皇長孫的皇瑪姆(祖母)的身份,都是說得過去的。淑清也是明白人,知道雅思琦這是打算離開了,而她計劃中的事情還一個字都沒有說呢,于是趕快話鋒一轉,眼中含淚地望向了雅思琦。
“妹妹,你今天能過來看姐姐,姐姐心裏頭感動得不行,隻是姐姐還有一事,需要妹妹能幫一把……”
“應該的,應該的,姐姐就是不說,妹妹也會傾盡全力幫助。”
雅思琦想當然地以爲淑清想要她幫忙的是小皇孫的後事,于是想都沒有想就滿口答應下來。淑清當然知道她是會錯了意,也沒有立即解釋,隻是心事重重地望了她一眼說道:“有妹妹這句話,姐姐心裏頭就踏實多了,那,就請妹妹借一步說話吧。”
“借一步說話?”
面對淑清的這個“借一步說話”,雅思琦完全就是一頭的霧水,不過就是幫忙打理小皇孫的後事,既是她職責範圍份内的事情,也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的事情,爲何要“借一步說話?”
“那個,姐姐這裏有些旁的事情,一直想要跟你說說的,今天正好借着你過來,打算一塊說說,所以,想要借一步說話呢。”
一聽是這個原因,雅思琦心中了然,于是轉頭吩咐身邊的紅蓮道:“你先下去吧,一會我再喊你。”
雅思琦吩咐紅蓮的時候,淑清也用眼神兒示意身邊的菊香,于是按照事先定好的計劃,菊香領着一屋子的大大小小奴才也随紅蓮一并退了下去,于是眨眼之間,偌大的屋子就隻剩下了雅思琦、淑清和弘時阿哥三個人,見奴才們全都退幹淨了,淑清這才又重新開了口。
“妹妹,這屋子太大,咱們人也少,說個話怕是都要有回聲了呢,不如請妹妹到裏間屋一叙吧。”
淑清這話說得在理,但是看她如此神神秘秘地行事,雅思琦竟然莫名其妙地心中突突突跳個不停,雖然知道淑清再是膽大妄爲也不敢對她這個皇後娘娘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但是怎麽越看這個陣勢越讓她有一種鴻門宴的感覺呢?就在雅思琦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淑清已經率先起了身并朝裏間屋走去,弘時阿哥也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後欲做攙扶狀,令雅思琦不由自主地也隻好站起身子,随淑清進了裏間屋。
進了裏間屋,淑清先請雅思琦在主位上踏實坐下來,她自己才在側位悄然落座,而最後一個進來的弘時阿哥随手先将裏間屋的房門關上,而這個房間因爲事先布置過一番,因此不論是窗子紗簾全都緊緊閉上。由于是事先做好的準備,因此雅思琦也沒有太多地關注這些旁枝末節,現在她一門心思都被這股神神秘秘的氣氛弄得有點兒頭腦發懵,不知道一會兒會有什麽事情在等待着她。
見雅思琦和淑清全都落了座,裏間屋的房門也都關得緊緊的,弘時阿哥于是趕快站到兩人面前,撲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
“請皇額娘恕罪,請皇額娘開恩保兒子一命。”
雅思琦沒有料到弘時阿哥一張口居然說了這麽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想當然地以爲是因爲皇長孫過世的事情把他吓壞了,擔心皇上怪罪于他才這般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模樣,于是趕快回道:“三阿哥這是做什麽?趕快起身回話。”
“兒子罪大惡極,哪裏還能起身回話?”
“罪大惡極?你說得也太重了。珅兒的事情是老天爺的意思,也不能全都是你的錯。雖然你皇阿瑪平日裏待你很是嚴格,但我相信,這世上任何一個當阿瑪的都是望子成龍心切,再者說了,你皇阿瑪若是不看重你,又怎麽可能又重新單獨爲你請了王師傅,又那麽嚴格要求你呢?還不早就對你不管不顧,任由你自生自滅了?所以說,你皇阿瑪要求确實是嚴了一些,但他絕對不是存心爲難與你,他對元壽天申他們也是一樣的嚴苛。另外,你皇阿瑪辦事從來都是公平的,珅兒之事斷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就放寬心吧。”
雅思琦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卻不見弘時阿哥的臉色有半點兒緩解,心中格外納悶。
“三阿哥,你倒是聽見沒有?”
“回皇額娘,兒子聽見了,聽見了,隻是,這一回,不單單是珅兒的事情,還有,還有……”
弘時阿哥的吞吞吐吐、惶恐不安,再加上此前的神神秘秘、借步說話,事到如今,雅思琦終于意識到事情沒有她想像的那麽簡單了,聯想到弘時阿哥平日裏甚是乖張的做派,雖然對她這個皇額娘也是恭敬有加,但從來沒有見他的眼中流露出來過惶恐的目光。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此時,雅思琦的目光已經從剛開始的和藹慈祥換成了疑惑凝重,能夠讓這對母子如此緊張的事情一定是大事情,怎麽辦?她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幫嗎?在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上她從來都是毫不含糊的,否則她也不可能赢得皇上的敬重,現在面對與她非親非故的淑清,而且還是曾經根本不把她這個嫡福晉放在眼裏的淑清,她有什麽必要憑白無故地将自己牽連進去?
不幫嗎?她本性善良,隻是因爲礙于從前是四福晉現在是皇後娘妨的身份,不得不闆起一副面孔,狠下一副心腸。可是當别的宮中喜氣洋洋歡歡喜喜過大年的時候,鍾粹宮中卻在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間慘劇,她哪裏還狠得下心腸來呢?不說别的,就說永珅皇孫自從會說話之日起就“皇瑪姆”、“皇瑪姆”地喊了她大半年的光景,她又怎麽狠得下以來不幫襯一把呢?弘時阿哥平日裏不善言談,又與皇上父子生份,她這個當皇額娘的不幫一把,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父子二人因爲這件事情再鬧得恩斷情絕,她的在良心上說得過去嗎?
唉,不管幫還是不幫,先聽聽這是一件什麽事兒吧,隻要不是弑父殺弟、謀篡皇位,能幫的就幫一把吧。
面對雅思琦的詢問,按照淑清母子兩人事先謀劃的方案,具體事情還是由淑清開口解釋總要好過弘時阿哥自己。畢竟淑清是女人,這種話題由女人對女人講出來更輕松一些,另個淑清與雅思琦是平輩,還是一個當姐姐的,由她開口對雅思琦還是有些天然壓力的,而弘時阿哥是晚輩兒,天然就在氣勢上低了一大頭。
“妹妹,事情是這麽一回事兒。你也知道,弘時阿哥書讀得好,人也生得精精神神的,出身更是沒得挑,平時裏要多守規矩就有多守規矩……”
聽着淑清這番話,雅思琦雖然格外好奇這母子二人有何事會求到她的頭上,但是對于這番開場白也沒是完全聽了進去,畢竟三阿哥爲人如何,她也有自己的眼睛,不說别的,就單說他與廉親王關系走得這麽近就已經是觸犯了皇上的禁忌和底線,此時再談什麽“守規矩”,豈不是生生地在打他的臉嗎?不過雅思琦到底還是沉得住氣之人,對于這些旁枝末節也懶得與淑清争個高低,于是她一聲都沒有吭,暫且聽這位李姐姐怎麽說吧。
“可是你也知道,就算三阿哥守得住規矩,可也禁不住被那些個狐媚子惦記着呀。”
雖然準備拉來雅思琦這個同盟軍,淑清當然也是要将弘時阿哥的責任摘個一幹二淨,原本她是打算把這件事情都推到酒後亂性上,後來一想也不對,當時先皇的百天重孝期雖然已經過,但是皇太後的百天重孝期才剛剛開始,如若以酒後亂性爲借口,豈不是不打自招、罪加一等嗎?
孝期内的這些生活中的禁忌其實全靠每個人自覺遵守,假若沒有遵守,隻要沒有被人發現,隻要自己覺得良心上過得去,實際上能夠像皇上這樣完完全全、不折不扣遵守之人确實是鳳毛麟角。就好比飲酒,如果關起門來在自己家裏喝酒,如果沒有人告發,你就是日日笙歌夜夜舞,就是整天喝個伶仃大醉也不會若上官司。
弘時阿哥對于守孝的這些禁忌當然也是陽奉陰違,隻不過喝酒之事沒有被人告發,而行房之事則因爲雨虹懷了身孕而暴露了出來。而他偏偏又是想要借着皇孫的出世,能夠多一張未來争儲的王牌在手而自暴其醜罷了,否則一碗滑胎藥什麽問題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