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來,胡太醫又是一番行禮請安之後,直到這個時候皇上才意識到這房裏一個奴才都沒有,而且匆忙之間竟然忘記了,他和冰凝還是大手包緊握着小手情意綿綿的樣子,就連皇上自己都覺察出來房間裏的氣氛很是暧昧,更不要說臉皮比紙都要薄的冰凝了,早就羞得滿臉通紅地轉過了頭去。
幸好胡太醫是懂規矩之人,進屋之後一直都是頭朝下眼看地,除了自己的靴子之外,就連餘光都不敢望向别處,畢竟這裏是貴妃娘娘的寝宮,稍有不慎可是要招來殺身之禍呢。
皇上呢?雖然明明知道胡太醫是守規矩之人,但是眼見着冰凝如此窘迫,當然是一顆心思全都偏袒到了自己的女人這邊,于是他充分利用了手中的職權,故作鎮定地任由胡太醫膽戰心驚地請安,然後故意沒有将胡大人叫起,而是朝門外開口吩咐道:“月影湛露,你們趕快進屋來伺候你家主子。”
果然皇上猜得不錯,當月影和湛露一個被他支走照顧福惠阿哥一個應他吩咐去請太醫之後,完了差的兩個人全都迅速地回到房門外靜候吩咐,有皇上在此,她們這點兒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沒有吩咐哪一個也不敢貿然進屋,就是月影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不過不進屋也不敢離得遠了,誰知道皇上什麽時候就又有吩咐了呢?特别是眼見着胡太醫急匆匆地趕來,她們就更是恭敬地靜候門外,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就聽到了皇上的一聲令下,于是眨眼之間月影和湛露兩人就雙雙應聲進了屋裏。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
“月影你趕快扶你家主子進裏屋去歇息片刻,湛露你去快點把屏風架好。”
雖然胡太醫早就一睹過這位貴妃娘娘的容顔,不過那就是老黃曆了,此時的冰凝可是今比昔比,一則塞外條件不允許,也就沒有了那麽多的清規戒律;二則冰凝早已經不是王爺的側妃,而是整個大清帝國地位僅次于皇後的女人,豈是能夠随意觀瞻?
然而屏風倒是很快就架好了,然而冰凝因爲需要緊按住傷口以防再度血流如注,不似平日傷風感冒的時候把脈那般伸出手來即可,一雙手同時向屏風外伸出還是頗有些難度,畢竟作爲端莊優雅的貴妃娘娘總還是要講究坐姿的,不可能擰着扭着或是趴着身子,本來手就吃痛,還要如此别别扭扭地應診,對冰凝而言苦不堪言,而實際上因爲一直按壓着傷口,胡太醫應診的時候也不好要求冰凝松開按壓的手指直接觀察傷口深淺大小等情況,于是一場應該下來,冰凝别扭,胡太醫更是膽戰心驚,看也不能看,診也沒法兒診,滿頭直冒虛汗。
皇上在一旁從頭至尾看下來也是知道那兩個人都是别别扭扭,索性隻好發話了。
“好了,胡大人,娘娘的手是被瓷瓶碎片割破了口子,流了不少的血,想必傷口定是不淺,你給留下一些雲南白藥就行了。”
“回萬歲爺,既然娘娘的傷勢如此嚴重,微臣認爲還是應該将手包紮一下方才是萬策。”
“朕又不是沒見過受傷,怎的還不知道應該還是不應該包紮?”
“回萬歲爺,微臣逾越了,微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好了,你留下藥就趕快退下去吧。”
皇上沒功夫跟胡太醫在這件事情上耽擱功夫,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冰凝的傷情,因此隻要是胡太醫趕快退下去就萬事大吉了,若是總在他眼跟前沒有眼力勁兒地礙事才是真真地要惹得他龍顔大怒呢。
胡太醫退下去了,湛露不聲不響地前去恭送,月影則接過他留下來的雲南白藥趕快捧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見月影拿來了藥,于是又吩咐她再去翊坤宮的小藥房取了白綢布回來。直到這個時候,冰凝才算是看明白了,原來皇上是要親自給她上藥和包紮,弄得她一下子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您,您這是……,這是要做甚?”
“做甚?剛剛胡太醫的話你沒有聽見?不包紮起來,傷口會裂開,你總不能一刻不停地用手按着吧?”
“那,那讓月影來做可以了。”
“月影?她會包紮嗎?”
“她,她會學呢。”
“會學?誰教她?”
“您一邊教她一邊學就行了呢。”
“她想學,朕還不想教呢!”
皇上這話說得,真真的把人噎得半天緩不上一口氣來,雖然月影是個奴才,可是被皇上這般不給面子,連冰凝都覺得不好意思。可是誰讓他是皇上呢?這一屋子的人,哪一個膽敢忤逆他的話?那不就是抗旨不遵嗎?
見冰凝仍是别别扭扭地不肯讓他上藥包紮,皇上也是有些生起氣來。原本因爲這個花瓶在這個當不當正不正的時候被砸碎了,他就覺得格外晦氣,不過因爲是他的寶貝阿哥闖的禍,他自然是一星半點兒都不敢跟小阿哥吹胡子瞪眼,一肚子的氣沒處撒,正煩悶呢,此時見冰凝這般推三阻四,于是憋在心裏的那點兒邪火全都一骨腦地朝冰凝發洩開來。
“怎麽?信得過胡太醫,信得過月影,就是信不過朕?”
“不是,不是,臣妾隻是不敢驚勞您的聖駕,您每日日理萬機沒有半點功夫,卻要在臣妾的身上耽擱這麽長的功夫,臣妾的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呢。”
“行了,既然知道朕沒有多少功夫,就别再多說廢話了,廢話說得越多,功夫耽擱得越多。”
見皇上臉色真的不好看了,冰凝也不敢再固執己見,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将一雙手交給了皇上,任由他處置。
不得不說,皇上因爲自幼就因爲習武而少了身上磕磕碰碰的大傷小傷,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而冰凝不過是破了個口子,隻是這個口子有些大有些深罷了,對付這麽點兒小傷對他來說确實是隻是小菜一碟罷了。于是在冰凝終于閉嘴不再聒噪之後不消一刻鍾的功夫,他就完成了包括上藥和包紮在内的所有事情,因爲割破的傷口被緊緊地按壓已經有些時間,因此表面上已經有效地止住了流血的狀況,皇上本就是輕車熟路,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圓滿地完成了上藥和包紮。
雖然他對于各類跌打損傷之類的傷情早已經是見慣不怪了,但是親眼看到冰凝這猶如凝脂般的肌膚上破了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仍是覺得觸目驚心,當即是心疼得不得了,哪怕是藥粉輕輕地灑落在傷口上,他都會下意識地認爲要令冰凝疼痛不已。
公平地說,如果換作是他的其它女人也受了與冰凝同樣程度的傷,他能夠做出的最大的關心就是親自前去探望和安慰一番,至于傷口處置嘛,當然是直接交給太醫負責,他才不會勞煩自己這金貴之軀呢。爲什麽在冰凝這裏就變成親力親爲了呢?這裏面至少有兩層意思,既是因爲在冰凝的身上傾注了他全部所有的愛情,也是因爲在他的原計劃裏會在明天舉辦的冊封典禮上對她有所虧欠,兩相同時作用之下,他怎麽可能置身度外、袖手旁觀呢?
而實際上,若不是因爲明天會對她有所虧欠,他也不可能放下繁重的公務過來看望她,自然地也會錯過了她受傷的這一幕,因此這個時候皇上反倒是有點兒不知道到底是及時趕到更好一些,還是不虧欠她更好一些。不過他最清楚的則是,既想及時趕到,也不想虧欠,然而古人那句話說得太對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焉。
此時此刻,望着被他嚴嚴實實包紮起來的冰凝的這隻小手,他是左看覺得心疼,右看還是覺得心疼。冰凝哪裏知道皇上心裏怎麽想的?她隻知道因爲自己已經耽擱了他太多的時間,又因爲他這個左看右看看個愛不釋手看個天長地久,實在是令她又是禁不住地不好意思起來。
“臣妾這手已經醜成這個樣子了,您左看右看地不嫌污了您的眼嗎?”
“你比現在更醜的樣子,朕不是一樣都看過嗎?朕也沒有嫌棄你呢!再者說了,那個時候你怎麽不問朕是不是污了朕的眼,現在怎麽反倒是矯情起來了?”
“比現在還醜的樣子?”
“你可真是!說你什麽好呢!簡直就是好了傷疤忘記了疼呢!比現在還醜的樣子難道還少嗎?不記得你像個瘸子似地跛着腳走路的怪樣子了?不記得你臉上那三道血印子跟畫了戲妝似的醜樣子了?”
“哎呀,萬歲爺您就别說了,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嘛。”
“哼,說到那三道血印子,朕還沒有好好跟你算算舊賬呢!當初平肌膏明明還有小半盒子呢,你怎麽不用了?”
“啊?您連這個都知道?您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