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風水輪流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在年羹堯出任撫遠大将軍之後,幾場旗開得勝的戰役令局勢瞬間就微秒起來,特别是西甯保衛戰的勝利結束,不僅奏響了平叛取得決定性大捷的前奏,更是令西北戰場乃至整個朝廷士氣大振,上至皇上,下到普通士兵,全都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都是士氣隻可鼓不可洩,這是非常有道理的,現在當西北戰場的主動權掌握在平叛大軍,掌握在年大将軍手中的時候,叛軍勉強支撐了幾日就開始一洩千裏般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局勢朝着極爲有利于朝廷的方向發展,而參加叛亂的蒙古王公原本就是牆頭草随風倒,叛軍聲勢浩大的時候,或是迫于壓力,或是爲了分得一杯羹,或是夾縫中求生存,不管出于哪一種原因投靠叛軍之人,現在看到朝廷平叛大軍占據了上風之後,再一次将牆頭草的劣根性發揮到了淋漓盡緻的水平,仿佛是在一夜裏就又紛紛投降了朝廷,将叛軍匪首們無情地抛在了身後。
羅蔔藏丹津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經營的叛亂隻勉強支撐了幾個月就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但衆叛親離,而且人員損失慘重,城池丢失慘重,昔日的盟友們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隻落得一個孤家寡人的悲慘下場,如此情況之下,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要權沒權,他還有什麽資格跟朝廷抗衡?
幾乎被趕盡殺絕陷入絕境之中的羅蔔藏丹津無可奈何地審時度勢一番之後,終于在十二月十三日做出将朝廷和談使臣常壽送還清軍的決定。與此同時,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爲了保住目前少得可憐的一點殘餘勢力,他不得不戴上一副虛假的僞善面具,附疏上奏朝廷,“言辭懇切、态度誠懇”地爲自己開脫罪責,隻說自己也是受了賊人的蠱惑,才會鬼迷了心竅,利令智昏之下稀裏糊塗地做出犯上作亂之事,實非他的本意,現如今他深刻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打算從今往後一定要痛改前非,絕不再做任何謀反謀逆之舉,還望英明的聖上法外開恩,念在他多年效忠朝廷的情份上,網開一頁,他羅蔔藏丹津定當做牛做馬,竭盡全力回報聖上的不殺之恩。
皇上接到這份奏折之後,即使隻見其字不見其人,也是通過這字裏行間中透露出來的意味,迅速在腦海裏立即浮現出羅蔔藏丹津那副醜惡的嘴臉,那就是表面上裝作一副痛哭流涕的樣子,實際上肚子裏指不定又在搞什麽鬼花招,對于這種小人皇上這輩子也算是見得太多了,因此也就一點兒都不覺得有什麽奇怪,隻是覺得份外添堵而已。
恰好見到這份奏折的時候,怡親王和張廷玉兩人同時在場,皇上也沒有避諱他們,随即說起此事。
“兩位,剛剛朕看到叛賊給朕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求饒奏折,真是覺得有趣呢。現在想着跟朕求情了,當初朕派常壽前去和談的時候他幹什麽去了?竟然還膽大包天地扣了常壽這麽些日子,這不是在打朕的臉嗎?”
“皇兄,果真有此事?那叛賊竟然恬不知恥地向您求情?”
“可不是,你自己看看吧,反正朕是越看越覺得惡心得要緊。對了,還有張大人,你也一并看看。”
十三阿哥率先看過之後趕快遞給了身邊的張廷玉,同時也忍不住率先開口回了皇上。
“回皇兄,這逆臣賊子實在是可惡又是可氣,竟然厚顔無恥到了此種程度,絕非吾輩做得出來之舉,想謀反就謀反,想法外開恩就法外開恩,這麽嚣張的氣焰完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裏,皇兄若是依了他,怕不是其它逆臣賊子也要有樣學樣了。”
十三阿哥從來都是謹慎之人,皇上說什麽他去辦什麽,絕少主動表态,今天實在是被羅蔔藏丹津給氣壞了,極度氣憤之下也顧不得君臣尊卑,皇上還沒有發話征詢他的意見呢,就猶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将自己的心思痛痛快快地說了個一清二楚。
張廷玉處事沒有十三阿哥這般小心謹慎,全因他是個直性子,有什麽話若是憋在心裏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似的,現在眼見着連十三阿哥都義憤填膺地脫口而出、慷慨陳詞,他也就更是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了。
“回皇上,微臣也甚是覺得那羅賊實在是欺人太甚,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實在是不值得您以德報怨般待他,這種勢利小人今朝受了朝廷的恩賜也絕不會感恩戴德,他日翻悔起來更是沒有半點廉恥之心,對待這種逆臣賊子,即使是千刀萬剮都死不足惜,您可千萬不要以一時仁慈之心養虎爲患啊!”
其實皇上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根本沒有想要征求這兩個人的意見,隻不過是怡親王和張大人碰巧在場,而他又是對羅蔔藏丹津的狂妄之舉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于是與兩位拿來說笑一番,以解心頭之氣罷了,結果哪裏料到這兩人與他的想法完全是出奇的一緻,連絕少主動表态的十三阿哥都說出了那番話,由此可見也是被氣得不輕,簡直是比羅蔔藏丹津大興叛亂之事還要令衆人覺得可氣。若是他現在像個男人的樣子決戰到底,至少皇上和十三阿哥以及張廷玉還要暗暗佩服他是條漢子,即使是戰敗沙場也還會拿他當個英雄看待,結果沒有想到貌似強大的叛匪竟然是外強中幹、貪生怕死的小人一個,簡直是辱沒了蒙古貴族的高貴血統。
皇上見這兩人都跟他一樣,全都被羅蔔藏丹津氣得七竅生煙,心中總算是稍稍舒坦了一些,否則這口惡氣憋在心裏頭,也是要當場吐血,因此盡管這兩人稍有逾越之嫌率先表态,他也是沒有半點不愉之色,相反也沒有再征求其它文武官員的意見,當場就定下主意。
“朕也是被這賊子差點兒氣壞了身子,你們的想法跟朕簡直就是不謀而合,朕這就給年羹堯那個奴才拟一道聖旨,平叛到底,不留後患,不管是大賊還是小賊,一經捉拿,一律就地正法,不必押解回京,免得節外生枝,朕就是要這樣狠狠地打擊這群逆臣賊子的嚣張氣焰,朕不是不想給他們臉面,而是再若這般下去,朕的臉面就要沒有了,想來還是朕的臉面要比這些逆臣賊子的更重要吧。”
接到皇上的這道聖旨之後,不要說年大将軍,就是各級将士也是頓覺歡欣鼓,一掃幾個月以來的壓抑氣氛,全軍士氣瞬間高漲。由于羅蔔藏丹津大勢已去無心戀戰,平叛大軍又是節節勝利,一時間局勢不僅僅是被成功地扭轉了過來,甚至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随着西甯順利解圍,周邊叛軍被一掃而清之後,平叛大軍一鼓作氣,相繼順利收複了鎮海、申中、南川、西川、北川等地。那邊向朝廷求饒未果,這邊又遭平叛大軍的大舉進攻,羅蔔藏丹津在青海的勢力被徹底摧毀,眼看着自己大勢已去,再留在這裏不僅僅是繳械投降的問題,而且是要就地正法,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結局,既然不想就此丢了卿卿性命,那麽哪怕還有最後一口氣都不能輕易認輸,于是無奈之下,昔日無限風光的羅蔔藏丹津隻得是灰溜溜地率領殘餘叛軍依靠殺出的一條血路朝西北方向且戰且退,一路潰逃。
與塔爾寺一樣在青海占據舉足輕重地位的郭隆寺也迎來了剿匪的關鍵時刻,郭隆寺一役由嶽鍾琪的部隊負責,當他親自率領三千人馬進攻郭隆寺時,遭到這裏萬餘名喇嘛僧衆的頑強抵抗,戰鬥異常激烈也格外慘烈。平叛大軍英勇奮戰,最終再度創造了以少勝多的典範,不但攻破并燒毀寺院,而且擊殺叛亂僧衆數千餘人,僅川陝籍官兵腰刀砍缺就達三四百口。此外還有一千多參與叛亂的喇嘛趁亂逃離郭隆寺,沖入一個山洞中進行負隅頑抗。對此,平叛大軍采取了在洞口架起高高的柴火交将其點燃,結果躲在洞中的叛亂僧衆全部被熏死在洞中。
郭隆寺之戰是平定羅蔔藏丹津叛亂中最激烈的戰役,在戰鬥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後,盡管此役不是由他親自指揮,但是年大将軍在上報給皇上的奏折中仍是給予了極其高度卻也是極其中肯的評價:“自三藩平定以來未有如此大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