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然知道你是什麽人,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朕實在是不清楚你在搞什麽明堂,你若是能跟朕說清楚了,朕何苦這麽胡亂猜忌?”
“臣妾,臣妾也是有些苦衷的,隻是希望說過之後,您不要龍顔大怒就好。”
“你這是在跟朕講條件?”
“不是,不是,臣妾隻是怕了您……”
“你會怕了朕?日頭從西邊出來你都不會怕了朕,這番鬼話朕如何信得了你?”
“臣妾說得是實情呢。”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再不說,朕可就真的惱了你了!”
冰凝被逼無奈,隻得是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臣妾的宮分确實不少,炭火也差不太多,隻是臣妾這宮裏不是還養着福惠和兩個格格嗎?宮分也是一樣的被削減了一半呢,一個個全都是嬌嬌嫩嫩的小娃娃,臣妾舍不得她們冷屋子冷炕地跟着大人受這份罪,就把臣妾的炭火分撥過去一部分……”
說到後來,冰凝的聲音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弱,雖然這個原因不是拿不到台面上來,但是依照皇上對她的寵愛關心程度,哪裏舍得她這般去做呢?因此她越是往下說,越是看到近在咫尺的皇上的臉色非常的難看起來。每每他心情不愉的時候,臉色都會這麽難看,現在想必也是如此,估計已經被她這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子而怒不可遏了吧。
冰凝越想越是覺得心虛,聲音當然也是越來越小,以緻最後都不敢再說半句話,就這麽愣愣地望向他的眼睛,希望從中能夠讀出他的真實想法,亦或者再舍下臉來給他扮個楚楚動人的角色,逼迫他說不出重話來。
其實哪裏需要冰凝扮可憐,就這麽幾句話,皇上就被她深深地打動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除了深深的感動,他還有深深的自責,怎麽自己就沒有想到這個原因呢?連他都以身作則,吃穿用度統統減半,更不要說上至皇太貴妃下至小阿哥小格格,無一例外。
而他怎麽就忘記了,翊坤宮中養了一個小阿哥兩個小格格呢?而他怎麽就忘記了,冰凝待這些格格阿哥不但傾注了全部的母愛,而且全都視如已出,哪一個都舍不得怠慢半分呢?甯可自己受凍着涼,也不願意看到小阿哥小格格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對于如此充滿母愛又如此不懂得愛惜自己的冰凝,他是該責備還是褒獎呢?
先不說怎麽處置冰凝,皇上要爲自己的疏忽向她誠懇地道歉。
“朕,冤枉你也錯怪你了,你怨朕嗎?”
“哪裏,哪裏,是臣妾自作主張,惹您生氣了……”
“你先别說了,讓朕把話說完,要不然朕可就真的生氣了!”
冰凝确實是因爲搶話而失了分寸,此刻又被皇上如此批評一番,當即是吓得不敢再張口。皇上見她終于消停了,這才又繼續說了起來。
“朕實在是考慮不周,沒有多想想小娃娃們,而且這幾個小娃娃全都養在你這宮裏,你又一貫都是疼愛這些小娃娃們的人,若是不管不顧他們反倒讓朕覺得是稀奇呢。不過,朕這些日子心思全都在西北那邊,你這裏,福惠還有湘筠雪薇她們那裏,朕都沒有多放在心上,以爲有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當差,定是不會有什麽大礙,誰承想,還是出了這麽大的纰漏,讓朕于心不安啊!”
這番話皇上是發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盡管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于事無補,但是他仍是要說出來,隻有說出來他才能略微感覺到心裏踏實一些。
從前的事情搞清楚了,以後的事情怎麽辦呢?宮分減半不可能因爲冰凝是貴妃娘娘就能夠成爲例外,雖然翊坤宮中還養了三個小娃娃,但是小娃娃也是有宮分的,跟養在哪個宮裏沒有關系,隻是冰凝舍不得小娃娃們受苦,把自己的宮分挪到了小娃娃的頭上,若是以此爲借口恢複了小格格小阿哥的全部宮分,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畢竟這一次削減皇宮開支就是爲了給全國的官員們做出表率,連皇家都無一例外削減了宮分,那些官員們哪一個還敢提半個“不”字?若是以小阿哥小格格這裏開了口子,出了例外,那麽官員們也一樣會找出這樣或那樣的借口來,那麽他發下的聖旨豈不是廢紙一張?
冰凝的炭火必須要有保障,小格格小阿哥也不能凍壞了身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呀,這讓皇上如何是好呢?
“那個,從今天開始,你這屋裏該燒幾個火盆子就燒幾個,火炕也趕快給燒起來,不管你睡不睡這兒,都是趕快給燒起來!”
皇上不容置疑的口吻令冰凝不敢有半點違逆之舉,除了唯唯喏喏地連聲答應之外,别無它法。
“别答應朕的時候好好的,轉過身來就陽奉陰違!從明天開始,朕天天都要來你這裏檢查,而且來的時辰也不固定,或早或晚,中午也不一定,總之,你别想企圖蒙混過關。”
“哪裏有啊!臣妾向您保證,一定全都遵照您的吩咐行事,絕對不會有半點兒差池,至于檢查,您就不用親自過來了,若是實在不放心,您就吩咐高公公代您檢查還不行?您信不過臣妾,還信不過高公公嗎?”
“怎麽?别的女人若是聽說朕天天去她宮裏,就早高興得眉開眼笑了,怎麽你非但不歡迎朕,還要将朕往外推呢?”
“臣妾這是不是擔心您誤了朝政嗎?那可是天大的罪過呢,畢竟西北平叛那麽大的事情,臣妾幫不上您什麽忙就很過意不去了,若是再拖您的後腿,那可真是坐實了禍國秧民了。”
“哼,你要是早這麽想,還用得着朕生這麽大的氣?就你剛剛說的,幫不上朕的忙,隻要不拖後腿就可以了,結果卻是這麽不一個不省心的女人!”
“都是臣妾的錯,臣妾再也不敢了,這就改了,再也不讓您費心了……”
“你說說,犯了這麽大的錯,該讓朕怎麽懲罰你呢?”
這句話皇上完全是自問自答,因爲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冰凝選擇懲罰方式,而是在這句話剛剛落下,就低頭吻上了距離他隻有半寸而且對他而言又是充滿了誘惑力的櫻桃小口。這一次的吻,他不僅僅是想要品嘗她的芳香和甜蜜,更是恨不能将自己全身的熱量都通過這張小口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冰凝。不,不僅僅是通過熱吻傳遞給她熱量,他溫暖的大手緊緊撫在她的背上,他火熱的胸膛緊緊貼在她的前心,他真就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剝了才好,仿佛唯有這樣,才能夠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統統地捂熱了,捂得她手腳熱乎乎的,捂得她小臉紅撲撲的,捂得她全身都軟軟的,再也不是眼前這般冰涼駭人、蒼白僵硬的模樣。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皇上終于感覺到被自己握在掌心裏的冰凝的小手暖暖的,眼睛也明媚起來,不再冷冷清清的,這顆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将冰凝的身子捂熱,将翊坤宮的房子弄暖全都隻是治标,而治本的法子還等他去做決斷呢。隻要一日不恢複小阿哥小格格的宮分,冰凝就會一日不得安甯,雖然她今天在皇上面前指天發誓一定痛改前非,然而他隻要用腳指頭想一想都能夠知道,冰凝一定還會陽奉陰違,偷偷給小娃娃們撥去炭火,而且經過今天,她會做得更加隐蔽了,再也不會這麽輕易地讓他抓住把柄。
盡管現在他就知道了結局,然而這是他想的結果嗎?到時候再去責備她、再去處罰她、再去監督她,然後再将今天的這一幕重新上演一遍嗎?不,或許還沒有到被他抓住的時候,冰凝就已經病倒了。雖然冰凝的所做所爲令他非常生氣,然而她是以一顆母親的心來對待這些小娃娃們,爲人父母的,隻要還有一口糧食,哪怕是自己馬上就要餓死都一定會先緊着小娃娃們去吃。這麽淺顯的道理他又怎麽會不知?因爲這個原因去責備她、處罰她,他又于心何忍?平日裏他不是一直都自認爲是辦事最爲公平之人嗎?怎麽到了冰凝這裏,三番五次地要冤枉她,讓她受委屈呢?所以,隻有治本才是唯一的出路,隻有小娃娃們的宮分維持原狀,才能完完全全斷了冰凝繼續悄悄将自己的宮分撥給小娃娃們的念想,可是這條路好像也是走不通呢,如果走得通的話,一開始他就這麽做了,何苦等到現在釀成這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