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朕跟你說個事情。”
“皇兄請講。”
“朕想收養二哥的六格格做養女,剛剛跟你年皇嫂說了這個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跟你那拉皇嫂說呢,不過這件事情朕已經定下來了,不會再有什麽變數了,過繼之後就養在你那拉皇嫂的宮裏。隻是今天已經晚了,朕就不再傳十六弟進宮當面跟他說這事,你記得跟他說一下就行了,讓他開始着手準備吧。”
皇上公事公辦地對十三阿哥吩咐了代向莊親王傳旨,開始着手準備收養六格格的各項事宜,然而這個消息在怡親王聽來卻不啻是一道晴空霹靂。原來他猜的果然沒錯,皇上确實是存了收養公主的心思,收養湘筠不僅僅是因爲婉然故去,也是爲了解決皇上沒有女兒的問題。
怡親王事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皇上道别,又怎麽回的府裏,因爲皇上交辦他的這個差事實在是太過令他震撼了。他已經想到了将雪薇過繼給皇上,彌補皇上沒有女兒的缺撼,也成全了他的拳拳報恩之心,隻是因爲前些日子四格格進宮的經曆給那母女二人都造成了一定的感情磨難,令他一時心軟,沒有再堅持此前與薩蘇已經商定的法子。本是抱着聽天由命、順其自然的想法,打算車到山前自有路,哪裏想得到世事變化竟是這樣的快,皇上已經決定收養尼楚賀了。由此可見,皇上收養公主的事情确實是迫在眉睫,否則湘筠才過繼了沒兩個月的時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緊鑼密鼓地開始忙于這件事情。
怎麽辦?是繼續此前的想法,循序漸近地培養他們伯侄之間的感情最後水到渠成地将雪薇過繼到皇上的名下,從而報答了皇上對十三府的恩典,還是顧及薩蘇與雪薇的母女親情,如果皇上不主動提出想要過繼四格格他就裝作意識不到,黑不提白不提地就過去了?
一直到回了府裏,十三阿哥都沒有理出頭緒來,昏昏沉沉地直接去了書院。薩蘇今天有事情找他,特意吩咐了奴才,爺若是回了府裏趕快給她禀報,因此十三阿哥才進書院更過衣,茶還沒有喝上呢,薩蘇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給爺請安。”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有歇息?”
“今天哈宜乎過來了……”
“噢?老十七府裏有什麽事情?”
“唉,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是妯娌之間走動走動,閑說會兒話罷了。”
“閑說話?”
“是啊,就是閑說會兒話,她呀,您還不知道?無非就是這麽多年一直也沒個一兒半女的,本就心裏頭不舒坦,這不前些日子皇兄又封了老十七爲郡王,更是讓她心裏頭擔驚受怕,總擔心哪一天被老十七以‘七出’的罪名給休回了娘家……”
“就爲這個?那她大可不必瞎擔心,十七府又不是她一個女人,那麽多女人不都沒有生出個一兒半女嗎?怎麽着,老十七還能把府裏所有的女人全都休回娘家?”
“先不說别的女人怎麽樣,她家父不是過世了嗎?真若是被休回娘家,除了委身于長兄阿爾本阿的府裏,那她下半輩子也就真沒有半點活路了。”
“不至于這麽凄慘吧?再說了,她找你有什麽用?不說把自己家爺伺候好了,其它全都是白搭。”
“當然至于,您也知道,那阿爾本松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她這不是想讓妾身跟您吹吹風,然後勞煩您再找機會跟皇兄遞個話,萬一哪天老十七起了休她的意思,還望皇兄能夠看在她守了這麽多年本分的情份上,留她一條生路……”
“什麽生路不生路的,老十七也不是那種人呢……”
“哪兒呀,原來妾身跟您一樣,也以爲老十七的府裏有多清靜呢,結果,唉,若不是哈宜乎親口告訴妾身,妾身都不敢相信,老十七看上了她的丫頭,弟妹氣憤不過,自是不答應給人,結果兩個人就這麽一直僵持着,原來因爲有皇阿瑪,再怎麽說她也是皇阿瑪親賜的嫡福晉,老十七還有所忌憚,現在不但沒有了皇阿瑪護着她,老十七更是受到皇兄的重用飛黃騰達起來,弟妹這才慌了神兒……”
“唉,這都是人家夫妻之間的家務事,爺這個當兄長的橫插一杠子似乎不妥,另外爺跟皇兄整日商讨的都是國家大事,這種家長裏短的事情怎麽拿得到台面上?”
“那您就坐視不管嗎?”
“你讓爺怎麽管?爺一個大男人,還是當兄長的,去替自己的弟妹出頭,你讓皇兄怎麽想?若是再傳揚出去,定是要讓旁人誤以爲爺對十七弟妹有什麽非份之舉,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嗎?”
“可是,哈宜乎實在是太可憐了,早早死了阿瑪,兄長又是那副德性,娘家靠不住,老十七又不待見她,想想妾身就要難過死了。”
“這事兒你若真是想管,找那拉皇嫂都比找爺管用!”
“那拉皇嫂?皇兄不是也不待見那拉皇嫂嗎?”
“皇兄跟老十七不一樣,老十七年輕氣盛,弟妹又是個火爆脾氣,夫妻兩人三天兩頭拌嘴,哪裏有什麽感情,皇兄雖然不待見那拉皇嫂,不過那拉皇嫂一直都是大度謙讓寬容的一個人,所以皇兄再是不待見她,仍還是很敬重她的。所以說,那拉皇嫂說一句話,比爺說十句話都管用。”
“這樣啊?可是,不是年皇嫂才最得皇兄的寵嗎?若是讓年皇嫂跟皇兄……”
“你可真是,爺說的話你怎麽就聽不進去呢?你若是有主意你自己去求年皇嫂好了……”
“好,好,是妾身錯了,妾身就聽您的吩咐。不過,妾身還是好奇,爲什麽這件事情要求那拉皇嫂而不是年皇嫂?”
“你呀,整天總自以爲是,爺都懶得理你!皇兄最寵年皇嫂不假,可是年皇嫂對你們妯娌間的這點兒婆婆媽媽的事兒感興趣嗎?你光是給她解釋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都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然後還要她瞧準時機,旁敲側擊地說給皇兄聽,這可不是她所擅長的差事,而那拉皇嫂對十七府的事情自是要比年皇嫂清楚得多了,而且那拉皇嫂又最是擅長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你說你該找誰?”
“是妾身錯了,錯了還不行嗎?”
“行,行,你說什麽都行!”
“唉,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十七也老大不小的了,大婚也有十五、六年了,嫡的、庶的、格格、侍妾也不少,怎麽他的府裏就一直沒有動靜呢?老十四這十幾年雖說除了一個湘筠也是一直無所出,但好歹前十幾年也生養了不少,總比老十七府上一兒半女都沒有要強多了。”
“你這是在問爺嗎?爺哪兒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反正老十七不待見哈宜乎是真,但是你說的那個他看上了弟妹的一個奴才肯定是假……”
“是假?怎麽可能?哈宜乎親口跟妾身說的,怎麽可能是假?”
“爺沒有說你,說的是老十七。”
“老十七?爺啊,您什麽意思?妾身怎麽聽不懂了呢?”
“聽不懂最好。”
十三阿哥最喜歡薩蘇的一點就是她的迷迷糊糊和不甚聰明,雖然他自己是一個聰明絕頂之人,然而他才最清楚地知道,唯有糊塗才是福。相反皇上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卻是喜歡像冰凝那樣聰明的女人,如此劇烈的反差與兄弟兩人截然不同的成長經曆有關。十三阿哥是在磨難中成長,當然知道越是糊塗才越是能夠迷惑外人造成假像,才越是能夠實現自保,正所謂大智若愚;相比較而言皇上的成長經曆則順利許多,因爲手中擁有了足夠的自我保護的能力,才會不會懼怕鋒芒畢露,再加上多年養成的強勢性格,才會英雄惺惺相惜,欣賞同樣聰慧過人的冰凝。
此刻薩蘇一臉茫然地望向十三阿哥,實在是搞不明白他剛剛的那番“哈宜乎是真,老十七是假”暗含了什麽意思,簡直就像是啞謎似的。面對薩蘇向他投來的詢問目光,十三阿哥反倒是隻說半截子話,打定了主意不會再跟她去細說什麽。畢竟他與十七阿哥是兄弟,兄弟之間可以說的話不一定适合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談起。
原來,哈宜乎隻知道十七阿哥管她要人,隻當是自家爺瞧上了自家的丫頭,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爲她實在是太過難纏了,因爲子嗣的事情三天兩頭地鬧,弄得十七阿哥煩不勝煩,最後實在是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不得不違心地拿她的一個丫頭當了擋箭牌。這一招果然奏效,被沉重打擊的哈宜呼整日以淚洗面,再也沒有閑功夫也沒有臉面找十七阿哥麻煩。
十三阿哥是知情人,但是他也是懂得分寸之人,這件事情若是被薩蘇知道,就憑這妯娌兩人感情是如此交好,再依照薩蘇那麽心軟的性子,定是會忍不住告訴了哈宜乎,那豈不是害了老十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