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着好幾裏地呢,吳喜就聽到了後面似乎隐隐地有馬蹄聲陣陣,他趕快仔細地辨别了一下,當即眉頭緊鎖起來,因爲聽那聲音仿佛是有千軍萬馬奔騰而至,人數至少是他們的兩倍左右。對此,吳喜的大腦迅速地轉動起來,鑒于馬蹄聲是從後方傳來,而不是來自正面京城方向的人馬攔路阻截,想必應該不是京城方面的力量實施的什麽政治陰謀,那就隻能是李如柏方面了,可是也不對,如果是他們落下了什麽東西,李如柏隻需派幾個人即可,有什麽必要興師動衆派出近六十多人的大隊人馬?想來想去,吳喜隻能是認爲在這荒郊僻野之地,定是遇到了山賊土匪。
遇到劫匪這個念頭剛剛閃現,當即就驚出了吳喜一身的冷汗,也顧不得請示十四阿哥,也顧不得與朱蘭太商量,就立即傳下令來,吩咐衆人即刻變陣,以十四阿哥爲中心,吳喜在左,朱蘭太在右,十四阿哥的兩個親信奴才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再以這五人爲中心,按軍職高低順序,裏三層外三層将他們團團圍住。不過即使是變陣也沒有停止繼續前行的,相反更早加快了速度,以期搶在土匪到來之前能夠尋到有人煙的地方,不管是驿館還是村鎮,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将,總歸有了援手再加上他們這些骁勇善戰的大内高手,應該還是有勝算的。
然而吳喜低估了這些“劫匪”的能力,原以爲他們就算是趕不到有援兵的地方,但憑他們這些人的身手,至少還是可以周旋一陣子的,然而實際上還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就被來人再度裏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動彈不得。
吳喜一行再加上十四阿哥那隊人馬,全加起來也隻有三十來個人,而李如柏則是傾巢出動,将近五十多人,幾乎達到了以以一敵二的程度,又因爲是疲師末驽,吳喜隻能是束手就擒。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面對這個束手就擒的局面,吳喜以爲處此番定是要兇多吉少,甚至小命休矣之際,突然間發現将他們圍得水洩不通的這個鐵桶陣居然都是身着官服的兵勇,當即是大喜過望,繼而又因爲大水沖了龍王廟而覺得哭笑不得。
因爲此次出京傳旨,擔心路上遇到不測,吳喜特意命令衆人沒有穿官服,而是以常服出行,誰想到竟是被自家人誤會,不過好在他們都有出入大内的腰牌,能夠證明他們的官家身份,于是當衆爲爲他閃出一條道路之後,吳喜趕快抱拳作揖之後開口道:“自家人,自家人!千萬不要擦槍走火!”
“哈哈哈!就知道是自家人,爲兄當然定是不會擦搶走火!”
一聽到如此熟悉的聲音,吳喜錯愕不已,趕快借着昏暗的光線仔細一看,迎面騎着高頭大馬正向他疾馳而來之人不是李如柏嗎?
“李兄,原來是你?是小弟有什麽東西落在你那裏了嗎?還勞李兄親自率這麽一大隊人馬送來,實在是太過興師動衆了,愚弟實在是慚愧,這麽大的禮遇讓愚弟日後如何還得……”
“吳老弟,你騙得爲兄好慘啊!若不是爲兄及時識破了,怕不是被你蒙混過關,要不了兩日就人頭落地還不知死在誰手裏頭呢!”
“李兄,您何出此言?小弟這次辦差匆忙,沒有來得及置辦孝敬您的大禮,實在是事出有恩,還望兄長網開一面、高擡貴手,這一回給小弟行個方便,愚弟定不會忘記您的恩情,下一次不管是出人出力還是出銀子,都定當再所不惜、萬死不辭。”
“哼,吳喜你給我聽着,别再給我假仁假義、稱兄道弟的了!你騙得了我一次,騙不得我兩次!這一回算你栽到我的手裏頭,就不要怪兄長不講情面,也不要心存幻想,我李某人上得了一回當是笨蛋,若是再上了二回當,那就是蠢驢一頭了!”
吳喜被李如柏一頓臭罵弄得丈二和摸不清頭腦,不到一個時辰之前還相見甚歡、把酒言笑的兩個人,怎麽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難不成皇上又急發了第二道聖旨剛剛送到?那也不對啊!第二道聖旨不管是誰送來,和他一樣都是爲皇上、爲朝廷辦差,李如柏怎麽可能會厚此薄彼呢?
“李兄,你看,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要不您派兩個親信随我們一行回京可好?親眼所見定是不會再有什麽誤會了。”
“哈哈哈!”
李如柏未開口之前反倒是仰頭大笑了幾聲。
“好你個吳喜,枉我平日裏待你一直不薄,想不到竟是此等卑鄙無恥這徒!這種法子你也想得出來,你也說得出口?讓我留下兩個親信随你回京,哼,那跟現在直接就将我那兩個親信殺了有什麽兩樣?還能留到他們回了京城?你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響亮了吧?又或者你還真的認爲我就是一頭蠢驢?”
眼見着橫豎都跟李如柏說不通,吳喜簡直是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而十四阿哥一直冷眼看着這兩個人狗咬狗地起了内讧,當然是一言不發,畢竟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李如柏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現在見吳喜落了下風,他又急着進京去見皇太後,自是要開口幫腔。李如柏不買吳喜的帳,但他是貝子爺,皇親國戚,雖然現在已然極不得勢,但好歹也是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買他十四阿哥的賬。
“李大人,爺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恩怨怨,但是萬歲爺的聖旨已下,總不能抗旨不遵吧?若是耽擱了時辰,到時候可是你李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别看李如柏是個笑面虎,對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他本人卻從來都是一個軟硬不吃之人,哪裏是十四阿哥這麽兩句話就能變了主意的?他可是皇上親命的看守十四阿哥之人,哪會将這個落魄的貝子爺放在眼裏?
“貝子爺,奴才也是奉命辦差,還是不要讓奴才爲難才好。來人啊!”
随着李如柏一聲令下,早已經将吳喜一行團團圍住的衆人又進一步收緊了鐵桶陣,見此情景,他才繼續發号施令道:“護送十四爺回貝子府!”
回貝子府?不要說吳喜,就是十四阿哥也是大吃一驚,不知道這李如柏搞的是什麽迷魂陣,當即齊唰唰地喊道:“李大人,這是爲何?”
這是爲何?李如柏還想他們呢!本來他好好在看守十四阿哥守皇陵,突然間吳喜一夥人從天而降,口口聲聲說前來傳旨,奉命接十四爺回京,可是所有的這一切,從頭到尾全都是吳喜那個奴才憑他那一張三寸不爛之舌,除此之外,沒有拿出半點依據來!
按一般慣例,聖旨分爲兩種,一種是平時情況下正式寫就的聖旨,一種是在緊急情況下來不及制作正式聖旨的口谕。在沒有聖旨的情況下,至少也要有信印,做爲聖谕的佐證,否則大清帝國是個人都可以張口即來:“某某聽旨”。而剛剛吳喜恰恰就是如此,不但沒有聖旨,也沒信印,完全就是口說無憑!雖然吳喜是皇上的心腹之人,但是就算是高無庸或是蘇培盛出宮傳旨也要有憑有據,更何況是宣十四阿哥進京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可能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呢?萬一吳喜和朱蘭太是叛軍身份與十四阿哥裏應外合行謀反之事呢?
現在吳喜隻憑一張嘴就将十四阿哥從他李如柏的眼皮子底下就将人輕而易舉地帶走了,皇上與十四阿哥的矛盾不是一天半天,皇上怎麽就突然想起來宣十四貝子進京了?而且這一次行事如此匆忙,連返程都是走夜路,如此反常的行爲,怎麽看也不像是皇上平日裏的行事風格,再者說了,皇上親自吩咐了他對十四貝子嚴加看守,現在十四貝子回京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可能不對他發出專門的聖谕呢?
一想到整個事情前前後後都有那麽多的不合常理之處,李如柏登時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越想越是害怕,越想後背越是冷汗淋漓!如此詭異之舉,分明就是吳喜一行矯诏陰謀造反,假借皇上的口谕,幾百裏奔襲前來從他眼皮子底下将十四爺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帶走,然後一夥人殺奔京城,與京中蟄伏的八黨人員裏應外合,逼宮篡位!真若是那樣,他李如柏可就是千古罪人,壞了皇上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