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高無庸也是真真地犯了難,沒有聽從皇太後的吩咐将原話傳到,也是罪過,原話傳到了惹惱皇上也是罪過,這兩位全都是大清帝國說一不二的人,怎麽辦?思忖半響之後,高無庸爲了明哲保身不得不采取了迂回戰術。
“要不,王公公,您就這麽給皇太後娘娘回話吧,就說:‘萬歲爺正在商議大事,口信兒已經帶到了’。唉,現在可是多事之秋,我這也是好心好意地幫襯你,如果想保命,你就照着我剛才說的那句話,可是一個字兒都不能差,差一個字兒,出了什麽岔子,那就隻能是你自己一個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高無庸雖然資曆不深,但頭腦卻是足夠聰明,否則也不可能被皇上看中成爲貼身服侍的奴才。王長有想要明哲保身,高無庸當然也不會铤身而出、惹火上身,誰讓他是皇上的貼身奴才呢,這種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他也隻能是提頭腦袋當差了。所謂“口信兒已經帶到了”還是非常有講究的,因爲他根本沒有說清楚這個口信兒帶給誰了,是皇上?還是他高無庸?反正太後愛認爲是誰就認爲是誰吧。這就是他剛剛反複向王長有強調的那句“一個字兒都不能差”的含義。而且,他也沒有讓王長有将那一番原汁原味的話傳到他的耳朵裏,這麽大不敬的話不要說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親口傳給皇上,就被自己的耳朵聽到也罪過,因此及時制止了王長有的如實禀報,如此安排也算是他提前把了一道關,爲皇上保全了面子。否則就算他是皇上的貼身奴才,也會被翻臉不認人的皇上尋了他的借口,憑白吃了王長有的瓜落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本性心善,但也不想人善被人欺,成爲别有用心之人向上攀爬的墊腳石,他還這麽年輕,熬了七八年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怎麽能夠這麽不小心自毀了一生的大好前程呢?
王長有雖然沒有高無庸頭腦精明,但是能夠在皇宮這個生存環境極其險惡之地不但生存下來還當上一宮主管,也是要有一定的本事和能耐,此次前來又是擺低姿态給高無庸請安,又派了幾頂高帽子,還不是要拉上這位皇上眼跟前兒的大紅人做墊背嗎?因此他自然是會對高無庸的法子言聽計從。
皇太後剛剛一時氣憤之下胡言亂語一番之後就将王長有打發出去了,結果卻是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回來她們宮裏的這位大總管,當即大發雷霆。
“讓你去給萬歲爺傳口信兒,你卻幹什麽去了?都一個時辰了才回來,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在私底下密謀什麽去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一刻鍾都沒有耽擱,立馬兒去了養心殿……”
“那怎麽才回來?”
“回娘娘,奴才過去的時候剛剛不湊巧,正遇上怡親王和張大人在屋裏頭商議事情,連高無庸都是在門外候着,奴才就更不可能進去了,這不就在外面一直候着,功夫就長了些……”
一聽是這個原因,皇太後的臉色才稍稍好轉了一些,但聲音卻仍是極其嚴厲。
“怎麽樣?等了這麽長的功夫,讓你傳的口信兒傳到了沒有?”
“回娘娘,傳到了,傳到了。”
王長有一邊口口聲聲地說着“傳到了”,一邊心顫肝顫地直打哆嗦,生怕哪個字眼兒觸動了皇太後的敏感神經,瞧出破綻而難逃一劫。
不過皇太後可是比王長有想像得頭腦簡單多了,一聽說口信兒全都傳到了,當即就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非但沒有多心,甚至想當然地認爲那番話已經按照她的吩咐,原封不動地傳給了皇上,登時心情舒暢了許多,不但臉色和悅了許多,連言語也跟着溫和起來,甚至還呈現出了少有的笑意。因爲她知道,不管是從王長有還是從高無庸的口中傳出她的那番怒罵和痛斥,在奴才面前,皇上又一次威風掃地、顔面盡失,又憋悶又氣憤,臉色定是成了豬肝色一般。一想到皇上吃憋的樣子,皇太後都快要笑出聲來。
剛剛還怒氣沖沖的皇太後轉眼就笑逐顔開,弄得王長有糊裏糊塗,吓得他以爲哪裏露出了破綻,要被皇太後一聲令下來個四十大闆呢,結果發現他家主子确實是實打實地激動萬分,當即呆愣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王長有哪裏體會得到皇太後現在的心情,終于狠狠地出了這一口惡氣,她當然是激動得有些癫狂了。哼,就爲了那個狐狸精小老婆,就爲了那個沒活過一口氣兒的小阿哥,竟然敢借口老十四對她發難,真是白日做夢!
不過,皇太後的得意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爲按照以往的情形,她若是如此大罵一番,皇上再是心不甘情不願,也要趕快來到永和宮向她這個額娘賠罪,就算是捏着鼻子,至少表面文章也要做一做。然而她都已經等了兩天了,皇上仍是繼續堅持在五更天的時候,在她還沒有起床的時候前來請安,兩個人連面都沒有見,更不要說賠罪之舉了。皇上爲什麽一反常态沒有主動前來賠罪?皇太後思前想後一番得出結論,那是因爲皇上做賊心虛,不敢面對她這個額娘!
皇上不想應戰從而采取逃避策略,皇太後可是想結結實實地跟她的皇帝兒子再打一場硬仗。現在眼瞧着皇上的位置越坐越穩,她的這顆心越是覺得萬分悲涼。後宮那些老姐妹們,特别是曾經勾心鬥角、誓不兩立的宜太妃、惠太妃之流,現如今竟是一個個地都比她的日子過得舒心舒坦,因爲她們早早就随各自的兒子出宮含饴弄孫、頤養天年;佟佳皇太貴妃與和貴妃原本就跟皇上淵源頗深,現在更是早早就被他收買了人心;密太嫔、勤太嫔的兒子俨然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她們倆當然死心踏地全聽皇上的;其它那些無兒無女的小主們,下半輩子全都要仰仗着皇上的臉色度日,哪兒敢對那個所謂的皇帝兒子說半個“不”字。
現在隻剩下她這個皇太後在孤軍奮戰,真真正正地成爲了深宮中的孤家寡人。
形勢是如此的嚴峻,不但沒有了同盟軍,連十四阿哥都遠在遵化,皇太後想要在這後宮之中掀起驚濤駭浪真是難上加難。可是面臨着十四被革去祿米的處罰,如果她再不奮起反抗,再任由皇上“胡作非爲”,皇上豈不是認爲她這個額娘“軟弱可欺”,将來還不更要變本加厲?
更何況,如果連她這個額娘都不給十四阿哥撐腰作主,還能有誰爲老十四說話?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遵化靜守皇陵,已經是份外凄慘,在這孤立無援、孤苦無助的時刻,如果她這個當額娘的再不給他撐腰,給他幫助,給他力量,難道說就隻能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老十四被困難打倒,就此沉淪下去嗎?那是她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也是一個令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夠原諒自己的結果。
現如今她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不知道這身子骨還能再支撐多少年,一想到這裏,皇太後愈發地覺得時日緊迫,再不趕快有所行動,怕是要抱恨終生了。
僅憑一已之力難以與皇上抗衡,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十四阿哥被皇上随心所欲地整治,怎麽辦呢?皇太後思前想後了整整兩天時間。從前她不是沒有跟皇上吵過、鬧過、罵過,弄得整個後宮人仰馬翻,搞得皇上灰頭土臉,可是結果呢?她沒有得任何想要的結果,登基大典照常舉行,謝恩禮也走了過場,皇位非但沒有撼動半點,反而越來越牢固。連八阿哥都動不得他半分,她一個六十多歲的孤老婆子還能有更大的能耐?
前車之鑒令皇太後得到不少的經驗教訓,這一次她不想再落得個毫無收獲的下場,既然準備大幹一場,就一定要有個結果。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兩天的時間令皇太後終于想出來一個“好”法子:你不是革了老十四的祿米,連口飯都不給老十四留下嗎?好,算你狠,你這可真是逼上梁山啊!你這是要将我們娘兒倆逼得走投無路,往死裏整啊!好,好,好,老十四沒飯吃,我這個額娘也不吃飯了!本宮豁出去了,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省出口糧接濟老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