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見衆人都非常識相及時住了口,心中暗喜,誰想到還沒等他高興一會兒,隻聽皇上發話了。
“怡親王,今天朕請這麽多大人共同商議此事,就是要廣納衆言,博采衆長,你都發了話,各位大人還怎麽說話?”
皇上對于十三阿哥今天的表現大爲吃驚:十三弟平時一貫對朕恭敬有加,朕屢次讓他不必拘束他都不肯,對各位大臣更是禮賢下士,絲毫沒有因爲與朕的特殊關系而忘乎所以,怎麽今天十三弟表現這麽反常?
皇上實在是明察秋毫之人,對此十三阿哥實在是叫苦不疊,怎麽越是有急事情,皇上越是眼睛揉不進一料砂子?無可奈何之下,十三阿哥隻好朝皇上悄悄使了使眼色。皇上見十三阿哥剛才那麽反常地多言多語,現在又是這麽一副奇怪的表情,難不成是有什麽事情不方便當着衆人說?由于怡親王曆來都是極爲小心謹慎,即使晉升親王,身爲總理事務王大臣,仍是對他畢恭畢敬,對旁人也從不頤指氣使,與他們的皇阿瑪在世的時候一個樣,仍似一個無官無爵的光頭阿哥,小心謹慎做人,因此今日這個格外張揚的高談闊論定是另有原因,想到這裏,皇上隻好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慮,打算先将衆人前遣散之後再聽一聽十三阿哥到底怎麽說。
“各位大人,這件事情先暫時議到這裏,請各位大人回去後也再好好地考慮一下,不要受怡親王的影響,待明天或是後天,再繼續商議此事。”
待馬齊和張廷玉等人魚貫而出之後,皇上一秒鍾也等不及,當即迫不急待地問道:“十三弟,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發生什麽事情了?”
“回皇兄,不是臣弟有事情,是那拉四嫂有事情。”
“你四嫂?她能什麽事情?難不成是額娘那裏出了事情?那蘇培盛是幹什麽吃的?”
“臣弟也不太清楚什麽事情。不過,蘇培盛也給臣弟傳了字條,由此想來必定是十萬火急了,否則也不會勞煩到那拉四嫂親自出馬了。”
于是十三阿哥将剛才一連收到兩條字條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向皇上禀報一番。皇上聽罷也如怡親王一樣,登時糊塗起來。
“他們兩個打的這是什麽啞謎?高無庸!”
“回皇上,奴才在。”
“叫蘇培盛進來。”
眼見着各位大臣從東暖閣裏退了出來,蘇培盛早早就守在門口去等候,一聽皇上宣他進去,還不等高無庸出來喊他,當即擡腳就進了屋,皇上萬萬沒有料到,蘇培盛怎麽竟也成了聽牆角的無恥小人了?結果還不待他斥責,蘇總管趕快跪下回話。連蘇培盛都吓得跪地回話,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見此反常情景,不要說怡親王,就是皇上都是即刻驚出了一身冷汗!因此還不待蘇培盛開口,他立即發問道:“你快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回萬歲爺,大喜事啊……”
蘇培盛本是擔心驚着皇上才趕快先抛出來這個“大喜事”,結果事所願違,皇上本來就心急如焚,再遇上這個一反常态,也學會了說話拐彎抹角的蘇培盛,當即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再不老實,小心你的腦袋!”
結果剛剛在雅思琦那裏上演的一幕又活生生地在皇上這裏又重新上演一遍,隻不過一主一仆的兩個人從雅思琦和王長有換成了皇上與蘇培盛。
“回萬歲爺,奴才這就說,這就說,剛剛小武子親自給奴才遞過來消息,皇太後娘娘同意放人了!”
“你說什麽?同意放人?誰?”
“回萬歲爺,當然是年主子,是年主子!”
皇上一聽是這個結果,也是和剛剛雅思琦的反應一模一樣:額娘怎麽可能同意放人呢?難不城這裏面有什麽陷阱和埋伏?或是有什麽其它的交換條件?
見皇上沒有預想到的欣喜萬分,相反卻是低頭沉思不語,蘇培盛急得不行,知道皇上曆來都是疑心很重之人,料想不會這麽輕易相信了誰,既然長話短說不起效果,蘇培盛隻得是将小武子給他禀報的關于十四阿哥夫婦的那段情形又原樣不動地複述給了皇上,最終仍是沒有忘記加上一句。
“啓禀萬歲爺,恕奴才直言,事不宜遲,不管是真是假、有詐沒詐,您大可先借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将年主子接回來。這裏面真算是有什麽陰謀詭計,俗話說得好,那孫猴子再是翻它十萬八千裏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心。您是這麽的英明,不管是誰,都定是難逃您的手掌心。萬不可給了皇太後娘娘悔心轉意的機會,您也可以萬一額娘要是變了主意……”
這一招果然是奏效了,因爲蘇培盛說得句句在理。不管這裏面有什麽陰謀詭計,先把冰凝接回來才是最主要的,皇太後娘娘能有什麽陰謀詭計?就算說出大天去,也無非就是要他把江山讓給十四阿哥罷了。至于那母子二人具體怎麽一個陰謀法兒,他都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不會主動挑事惹事,但是事情來了,他也不會怕事躲事。
“好,福晉,朕就有勞你親自跑一趟了……”
“哎呀,皇上您可真是要折殺臣妾了。這還不是妾身應該應份的嗎?”
“好,好,你過去就說給額娘再請個安,當面聽聽額娘的吩咐,如果确實無異,就請你将她接回來。”
“回皇上,臣妾一定将此事辦好,您請放心。”
“好,既然事不宜遲,你們也就不要再耽擱功夫了,速去速回,隻要把人平平安安地接回來,其它的一切就都不要管了。到時候如若有什麽變故,你見機行事即可,不必再先回來禀報于朕,你自行處置,一切的一切,都要保得她母子平安。”
聞聽此言,雅思琦當即激動得熱淚盈眶。皇上這是給了她多麽大的信任啊!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由她自行處置,不必先回來禀報于他,即使是有些人身爲皇後也未必能夠手握這麽大的權力,而她,還沒有冊封,還隻是大福晉身份,就得此殊榮,雅思琦怎麽可能不對他給予的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感激涕零?
再有多少語言都不及盡善盡美地辦完差事更能令皇上龍顔大悅,于是雅思琦也不再多說什麽,而是行禮之後與蘇培盛迅速地退了下去。
事到如今,十三阿哥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真的是雅思琦十萬火急地在找他,而且還是爲了迎接冰凝出宮的事情,這麽大的事情不要說雅思琦急得火上燒了眉毛,就是他,甚至是皇上都會心急如焚,可是他自己在幹什麽呢?竟然因爲疑神疑鬼、按兵不動,差點兒就耽擱了大事!對此,十三阿哥滿心除了懊悔還是懊悔。他想向皇上解釋一番,不是爲了給自己開脫罪責,隻是想讓他的皇兄心裏好受一些罷了。畢竟一個是兄弟,一個是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不可能爲了冰凝而與十三阿哥翻臉,但是心裏不痛快卻是肯定的,如果他的自我解釋能夠令皇上對他的責備稍稍減輕一些,繼而心情跟着稍稍好起來一些,這個解釋就是值得的。
“皇兄,剛剛臣弟真的是不敢肯定蘇培盛的這兩筆爛字兒……”
怡親王一邊說着一邊從袖籠裏抽出那張油花花的小紙片,皇上一見這個,先是一愣,再見了上面那兩個如豬爬般的“急、蘇”兩字,當即是哭笑不得。都說強将手下無弱兵,皇上寫了那麽一手好字,蘇總管的字也是不差,結果情急之下寫就的這兩個字果然是與平日裏幾乎完全脫形。
皇上當然知道十三阿哥是多麽的愧疚,盡管他現在的全部心思都随了雅思琦一并到了永和宮,然而還是趕快收拾起焦慮的神情,好生開導了十三阿哥一番。
“十三弟,話可不能這麽說,若不是你剛剛及時出手相助,朕還不知道要長篇大論到幾時呢!朕謝還謝不過來,怎麽會責備于你?”
“皇兄,臣弟也是擔心,皇額娘會這麽輕易地就放了人嗎?是真的會信守諾言,将年四嫂還給您,還是說,受了十四弟的什麽蠱惑……”
“老十三,朕當然也是将信将疑,隻是現在這個時候,不管是你年四嫂,還是其它的什麽事情,朕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