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就在這突然之間,十四阿哥忽然就開了竅,激動得他猛地一拍桌子,對啊!大哥不是因爲魇咒二哥才被皇阿瑪圈禁的嗎?對,就是魇咒!
十四阿哥這一拍桌子不要緊,把正在大放厥詞的九阿哥吓了一大跳。
“我說老十四,你發什麽神經呢?想說話你就張嘴,沒事兒拍什麽桌子呀!這一屋子就你最小,還就你最不懂規矩!”
如果放在以往,面對九阿哥充滿火藥味兒的這一番話,十四阿哥早就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地跟他對着幹起來了,不過今天的他因爲剛剛突發奇想,找到一個絕妙的主意,完全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情登時大好起來,于是也顧不得跟九阿哥擡杠,相反竟是一臉笑意地面向衆,把一直替這兩人揪着心的八阿哥和十阿哥都給看愣了。
“咳咳,幾位兄長,老十四确實是有話想說,還望九哥海涵。”
十四阿哥這一開口,不但廉親王和十阿哥看愣了,就是九阿哥自己也看呆了,不知道他們的十四弟打算給他們抖出一個什麽樣的包袱來。
“八哥,老十四也請您多多海涵,實在是沒招兒了,才跟您讨教。”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這番吞吞吐吐的,一點兒也不像你的性子,看得哥哥頭皮都有些發麻。”
“聽八哥這麽說,老十四就當您是原諒我了,那愚弟就直說了。老十四是想跟您打聽一個人。”
“誰?”
“胡道長。”
十四阿哥“胡道長”這三個字一出口,果然如他所料,八阿哥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也難怪,這是八阿哥一輩子當中最難以面對的一件事情,每每回想起來,都是痛心疾首,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再是如何後悔都沒有任何神丹妙藥相救。俗話說,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此刻十四阿哥兜了那麽大的一個圈子提起胡道長,仍是一竿子直捅廉親王的心窩子。
話還要從頭開始說。那是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時期。先皇剛剛回京,将廢太子之事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後,将二阿哥幽禁于鹹安宮。然後大阿哥以爲立自己爲儲君的機會到了,便廣發輿論,大造聲勢,被先皇一眼看穿了其叵測居心,将他痛斥一番。大阿哥見自己如意算盤打錯了,于是不甘心就此一蹶不振,于是調轉槍口,向先皇大力推薦八阿哥爲儲君。爲了讓先皇相信他不是信口雌黃,于是說張明德張道長曾經給八阿哥看過面相,認爲他日後必是大富大貴之人。
英明的先皇根本沒有中了大阿哥的陰謀詭計,但也時刻加強了對八阿哥的防範之心,次日便召來衆皇子到乾清宮,斥責八阿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黨羽相互勾結謀害二阿哥,下旨立即将他鎖拿治罪。十四阿哥擔心八阿哥有性命之憂,與先皇拒理力争,先皇本就在氣頭上,又遭十四阿哥執意替八阿哥說情,當即勃然大怒,拔劍相向。這也是前幾天皇太後怒斥前去規勸她接受皇太後封号的八阿哥忘恩負義的根本原因,十四阿哥爲了他差點兒被氣頭上的先皇差點兒要了小命,最後死罪雖免、活罪難逃,被責打二十大闆,活生生地脫了一層皮。
然而十四阿哥如此舍生取義、肝膽相照,到頭來八阿哥竟是毫不領情,在那親兄弟之間的這場争儲惡戰中,不說站在十四阿哥這邊鼎力相助,反而第一時間賣辱求榮,不但加官進爵、風光,而且還命令十四阿哥第一日回京就當着衆人的面,向皇上俯首稱臣。想當初十四阿哥是如何對待八阿哥的,再看看現廉親王是如何對待十四阿哥的,也就不能理解皇太後爲何會出離的憤怒了。
先不說十四阿哥與八阿哥的這些恩恩怨怨,單說當初八阿哥争儲失利過程中牽扯到一個重要人物,那就是張明德。後來案子審結之後,成了替罪羊的張明德被英明的先皇一紙令下淩遲處死,同時在他行刑的時候還要求與此事有幹系的人一并前去觀刑。這件事情令八阿哥受了極大的刺激,先是千秋大業夢碎,後又現場觀刑,從此八貝勒府再也不見了道長居士的身影,不是說他從此洗心革面,而是說吃一塹、長一智,不想再度成爲别有用心之人手中的把柄和棋子。
雖然道長居士從此絕迹于八貝勒府,然而八阿哥在道家的根基極深,即使如此,他在京城門派林立的道家人士中仍是享有崇高的地位,人脈也是甚廣。而反觀十四阿哥,既不像他四哥那樣尊崇佛法,也不似他八哥這樣精于道教,因此當他現在想要借道士之手替冰凝解脫軟禁之苦的時候,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不過十四阿哥深知八阿哥的底細,盡管表面上他不再與道士走動,但是以他皇子的身份在這個道家中還是享有極大的威望,那些居士道長們對他也是趨之若骛,特别是現在又是晉封親王,又是總理事務王大臣,誰不想借着他的這棵大樹來乘涼?因此十四阿哥不用想也知道,求到這個現如今炙手可熱的廉親王頭上是絕對沒錯的事情,就是八阿哥是不是願意接手罷了,畢竟他處心積慮多年竭力爲自己樹立了一個與道士絕緣的外表形象,現在僅僅是爲了十四阿哥就能夠輕易毀掉?
“老十四,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是八阿哥最大的忌諱之一,就像當着他的面提斃鷹一樣,完全是打人打臉,說話揭短。十四阿哥當然知道這個原因,然而救冰凝心切,他又苦于沒有更好的法子,隻得是腆着臉得罪廉親王了。
“八哥,愚弟就是知道,所以剛剛才會提前恕請您原諒。”
十四阿哥一番話說得八阿哥啞口無言。剛才确實是他一個勁兒地要十四阿哥不要吞吞吐吐、有話快說來着,現在怎麽出爾反爾了?被老十四将了一軍,無可奈何的八阿哥隻得是抱着看一看的心理,聽聽十四阿哥這是爲了什麽再做下一步打算。
“老十四,分開這麽多年,八哥還真不知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也潛心研究道家之法來了?”
“回八哥,愚弟……,老十四就跟您實話實說了吧,在這京城愚弟也呆了快有一個來月的日子了,天天眼看着皇兄的這位子是越坐越穩,老十四這心裏頭可是一天比一天着急啊!隻是可恨尋不出個法子來,真真是嘗到了如坐針氈的滋味是什麽了。
愚弟也是實在是山窮水盡了,結果剛剛聽到幾位兄長說到大哥,突然間茅塞頓開,既然現在沒有更好的法子,那還不如請那德高望重的胡道長做個法事,沖一沖晦氣……”
原來是爲了這個!聽罷十四阿哥的原由,八阿哥頓時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而請胡道長出山,他無論如何也是應該答應,原因有二。一是他與十四阿哥絕對是同一陣線的盟友,志同道合、同仇敵忾,推翻皇上的新生政權是在場每一個人的共同心願,現在十四阿哥主動提出來做些事情,他身爲兄長怎麽能夠不同意?二是前些日子他半勸解半逼迫十四阿哥當衆向皇上行君臣之禮,雖然事後兄弟之間澄清了誤會、化解了矛盾,但是對于八阿哥來講,總覺得虧欠了十四阿哥。畢竟比起其它兩個兄弟來講,甚至是比起他自己來講,十四阿哥都是極有希望問鼎皇位之人,而他最爲做爲兄長在十四阿哥最爲艱難的時候沒有堅定地站在十四阿哥的身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是站以了對立面。這不是他的初衷,當然更不是他所樂見的結果,隻是現在連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何以助十四阿哥一臂之力?
此時十四阿哥因爲胡道長的事情求到廉親王的面前,基于這兩個原因,他無論都是要答應下來,更何況十四阿哥爲他而受了先皇的二十大闆,還差點兒丢了性命,他無以爲報,現在十四阿哥有求于他,他又怎麽能夠拒絕?隻是……
“老十四,從前的那些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憑八哥的面子,請胡道長出山定是沒有問題,隻是……”
十四阿哥是聰明之人,當即是一點就透。
“回八哥,您放心,隻要替愚弟搭上這根線,老十四隻說是請道長前去十四貝子府驅邪避禍。”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