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額娘,您剛剛想要叫秋婵做什麽?”
“叫她把那小狐狸精帶過來,額娘好好過過堂,不信不能把那小狐狸精打回原形去!”
“然後呢?”
“然後叫你皇兄過來,看他從前一副護她跟個眼珠子似的,知道護的是什麽?讓他睜開兩隻眼好好看看,這就是他人妖不分、貪念美色的下場!再若這麽下去,恐怕他連命都得沒有了!”“幸好,幸好。”
“你說什麽?”
“回額娘,兒子是說幸好及時把秋婵給喝退下去了。”
“怎麽?你難道不想額娘這麽做嗎?你在西北這幾年可是不知道,京城都快傳遍了,說你皇兄寵她可是寵得無法無天呢!聽得額娘這張老臉都快沒處擱了!額娘真真的是白活了這麽大歲數,真真的是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見過,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這世上能有像她那麽恬不知恥、沒羞沒臊的女人呢!聽得我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才好。這回可是太好了,胡道長果真是名不虛傳,真是應驗了那句話,真的假不了,那假的,定也是真不了!現在就讓你皇兄趕快過來看看,看看那個他整天捧在手心裏頭的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哼,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孽。額娘就是要他好好看看,看看他也有落得這麽一個下場的時候!兒啊,你想想看,這事兒對你皇兄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非也,非也。”
“老十四,你到底在想什麽?怎麽額娘每說一句你就要潑盆冷水,還要加上這麽多的風涼話?你不是對你皇兄也是氣得恨不能……的心都有嗎?”
皇太後對于自己的每一步絕妙棋子都遭到了十四阿哥的全盤否定而煩悶不已,這麽一個揭穿冰凝的真面目同時狠狠打擊皇上的天賜良機,不說牢牢抓住,竟然一會兒幸好,一會兒非也,難道說他不想要這個江山了?還是說他這葫蘆裏又打算賣些别的什麽藥?
十四阿哥沒有急于回複皇太後的問題,而是先扶她到窗根前的暖炕上坐下,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再度開了口。
“額娘,您的這個法子,兒子也不是沒有想過,不過您這個法子除了揭穿年四嫂的本來面目,再給皇兄一個狠狠打擊之外,對您,對兒子,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誰說沒有好處?”皇太後極不認同十四阿哥,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你能少受多少禍害!這還不夠?你還能想出來别的……”
“對,兒子确實是個貪心不足之人,不過,既然老天爺給了兒子這個可以貪心的機會,老十四當然是要牢牢抓住了。想想兒子回京已經有快一個月的功夫了,可是任憑兒子絞盡腦汁、千方百計,仍是不能撼動皇兄半點,皇兄的龍椅每多坐一天,兒子翻身的機會就渺茫一天,長此下去,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怕不是這輩子都要……”
“兒啊,額娘不是說過嗎?隻要額娘這口氣還在一日,他就休想坐得安穩一天……”
“兒子知道,兒子知道,不過,如其想不出一個好法子整日裏唉聲歎氣,還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老天爺給兒子送上門來的這個天賜良機。既然胡道長拆穿了年四嫂是個贻害千年的狐狸精的真面目,兒子當即就想到這條妙計。”
“妙計?什麽妙計?”
“您剛才也不是說過,皇兄從前也不是那種貪戀美色之人嗎?既然從前對女人從沒有這麽上過心,現在突然習性大變,拿年四嫂當個寶貝似的,雖說這件事情令您的臉面很是不好看,不過反倒卻恰是正合了兒子的心意。不如想個法子,讓皇兄繼續糊塗下去,整日裏還将年四嫂當個寶貝似地天天都捧在心上,這樣的話,由她去禍害皇兄豈不是更好?您想啊,如果皇兄整日被狐狸精纏身,整日裏沉溺女色茶不思、飯不想,哪兒還有心思上朝理政?不要說上朝理政,兒子擔保,不出幾個月就得被掏空了身子,離大限不遠了!他這是咎由自取,跟您,跟兒子沒有半丁點兒的幹系,如此妙計簡直就是老天爺格外照拂您和兒子,哪兒還用得着咱們費盡心思苦尋良策?”
皇太後萬萬沒有料到十四阿哥竟會使出如此一箭雙雕之計,既能夠自己免被狐狸精禍害,又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令皇上自取滅亡,實在是高招、妙招。不過短暫的興奮之後,她仍是有一點點的猶豫。一是不能當衆揭穿那個狐狸精的本來面目,沒能痛痛快快地出一口心中的惡氣,實在是太過遺憾。二就是擔心皇上,雖然她與皇上矛盾重重,水火不容,但也僅僅限于搶了十四阿哥皇位這件事情,不管怎樣,他是皇太後親生的兒子,血深于水的親情一輩子都不可能抹殺掉,如果非要爲此而搭上一條性命,她這個做額娘的天性使然竟也是于心不忍。不管她與皇上有多麽大的冤仇,母子親情不是說一刀一劍就能揮斷的,一想到不久之後皇上就要被冰凝妖氣纏身、氣絕身亡,她實在是難以接受這個有些過于殘忍的結局。
唉,都怪四阿哥,乖乖地交出這把龍椅不就行了嗎?何至于非要額娘面對這麽兩難的局面?在暗暗責怪了皇上一番之後,皇太後又心疼起十四阿哥來,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權力之争,對皇上的心軟就是對十四阿哥的傷害,因此短暫的恻隐之心過後,皇太後仍然将心理天平偏向了助推十四阿哥實現畢生夢想的這一邊。
“哎,哎,老十四啊,你可真是聰明絕頂呐!額娘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
“兒子這可是琢磨了十來天才想出來的法子呢,就這麽會兒功夫,您當然。對了,額娘,先不說這些爛七八糟的了,還是就趕快想想找個什麽借口或是理由,将她弄到皇兄那邊去,到時候咱們就等着瞧好戲吧。”
“唉,還是不行呀,她雖然去了你四哥那裏禍害,可是離咱們永和宮也不遠呀。”
“額娘,您和各位母妃們現在不都還在各自的宮裏住着嘛,年四嫂就算是回了皇兄那兒,她在這皇宮裏也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連那拉四嫂都隻能是在景仁宮裏暫時找個地方擠一擠,更不要說年四嫂了,在這宮裏定是沒有落腳之處。而且兒子諒皇兄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将她留在乾清宮,如此說來,她隻要是離開了咱們永和宮之後,也隻有回潛邸這一條路。一旦回了潛邸,那不就更是徹徹底底地遠遠離開兒子了?”
“哎,對對對,你說得太對了,老十四,額娘真是沒有看錯你,果真是足智多謀!”
眼見着有了破解之法,皇太後的心裏自然是興奮不已,就連剛剛那點爲皇上暗生的恻隐之心也一并消失殆盡,開始想法設法地暗自盤算找個什麽樣的理由和借口,能夠一勞永逸地将冰凝打發走。
其實從根本上來講,這并不是一件難事,隻要她這個皇太後的一句話,冰凝立即就能夠逃離苦海,然而事情又并不是這麽簡單。一來是皇太後的臉面問題。當初将冰凝強留在永和宮的事情鬧得是滿城風雨、盡人皆知,誰都知道她與皇上勢不兩立、不共戴天,所以才會有賀登基禮痛斥、謝恩禮痛斥、拒皇太後名号痛斥,才會有冰凝被留在永和宮養胎這一出戲鬧劇。誰都知道這是她與皇上展開全面較量的新戰場,結果戰役才剛剛打響,她現在竟然主動發話将冰凝放走,豈不意味着在她與皇上的這一輪戰役中主動舉手投降?這可是皇太後實在難以接受的局面。
二來當初她将冰凝強留下來的借口是照顧冰凝的身子,現在冰凝懷着身孕還未生産,她若是這個時候将冰凝打發走人,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被人說三道四?雖說皇太後與皇上撕破臉皮、無所顧忌,但她畢竟還是一個顧及臉面之人,特别是在外面人前,如果因爲這件事情落得一個待媳婦刻薄的惡名,那可委實是個得不償失之舉。
從前皇太後爲了強留下冰凝,不惜抛出逼宮的說辭來掩飾自己,現在不想要這個沉重的包袱了,卻還要絞盡腦汁去想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既趕走了那個妖孽,又顧及了自己的臉面,實在是太難爲她了,竟是沉思半響也沒能想出半點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