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怎麽要奴婢做這件事情啊?您受了這麽大的委屈,爲什麽不讓皇上知道?”
“爲什麽?爲了很多。第一,皇上現在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可是你還要讓這件事情令皇上分心累神,讓我于心何忍?第二,皇上與皇太後之間已經是心生間隙,你若是讓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情,豈不是要加重矛盾嗎?讓我如何心安?第三,今天是大年初一,最忌用醫,你又不是不知道。”
前兩個理由是冰凝最真實的想法,她确實是擔心因爲這件事情令皇上連大年初一都不得歇息,要知道,原本在王府的時候,一年中他也隻給自己放兩天假,一個是新年――正月初一,一個是他的生辰――十月三十,現在繼承大統之後,公務繁忙到連睡眠的時間都沒有,她怎麽忍心因爲這件事情令他勞心費神?
此外她當然也是擔心由此而加重他們母子之間原本就已經危機重重的關系更加惡化,那樣的話,她豈不是成了罪人?
至于第三個原因,則是冰凝搪塞月影的一個借口,實際上是她自己不想去醫治。與其未來的某一天,被動地“隻見新人笑,難聞舊人哭”,還不如借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變成一個醜八怪,自己主動地放手。唯有如此,才能夠将彼此最美好的時刻留在對方的心中,她不會因爲他的始亂終棄而成爲一個深宮怨婦,他也不必因爲自己的喜新厭舊而自責内疚,他們還是親人,還可以用自各最美的一面來妝扮對方人生中最美的一段記憶。
這些事情,既是月影聽不懂也是她根本就不想與旁人分享,所以她隻得是用大年初一忌諱用醫服藥來做了擋箭牌。
月影當然體會不出來冰凝的這些心思,而且她家小姐所列的三個理由一個賽一個的響當當,無論是哪一個她都找不出來可以予以辯駁,可是從内心來講,無論是哪一個她都不想成爲阻攔冰凝及時就醫的攔路虎,因此月影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麽,那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紮在地上紋絲不動。
剛剛月影急得火上房般,恨不能立即得了吩咐趕快沖到小武子那裏,然而現在冰凝一番話下來,立即換成了她家小姐心急如焚地想要她趕快去找齊公公,趕快傳了吩咐過去。見月影如此磨磨蹭蹭,冰凝生怕再晚一會兒就被那些多嘴多舌的奴才傳到了皇上那裏,于是不得不唬起臉來。
“月影,你不是去?那好,湛露,你去齊公公那裏一趟……”
“小姐,我去,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月影一聽說要湛露走一趟,當即就跟冰凝服了軟,她當然是不放心湛露,一個才當差不多久的奴才哪裏有她心細如發?萬一出了纰漏被皇太後發現她們主仆與齊公公私下往來,豈不是要給冰凝罪加一等?看來她家小姐是鐵定了心思不想讓皇上知道了,反正早晚也是這個結果,那還不如由她走這一趟呢。因此冰凝破釜沉舟般地搬出湛露之後,逼迫得月影不得不乖乖就範,當即就出了房門,一邊一溜小跑一邊小心翼翼地朝總管房跑去。
當月影一身緊張的虛汗一身小跑出來的熱汗來到總管房的時候,極爲湊巧,剛好就是小武子在屋裏,令她一路上想的那些尋找齊公公的托辭全都沒能派上用場,不過能這麽容易地就見到了小武子本人,月影當然是慶幸不已。
小武子對于主動送上門來的月影也是驚詫萬分,以爲剛剛含冤受辱的年主子又發生了什麽變故,吓得他登時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月影姑娘,年主子怎麽了?”
“齊公公,還好,隻是,唉,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說好了,反正……”
由于冰凝的狀況确實非常不好,可是又不讓她請太醫,隻是說來話長,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解釋清楚的事情,而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吩咐,隻得是用“反正”兩個字一筆帶過,然後趕快特意将聲音壓得極低才又重新開了口。
“主子讓我跟你傳個吩咐,就說剛剛在皇太後娘娘那兒發生的那件事情,萬萬不要禀報給皇上……”
“啊?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我已經差人給皇上送信兒去了!”
一聽說小武子已經差人給皇上送了信過去,月影登時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阿彌陀佛,這個齊公公可真是個一等一的大好人呐!
眼見着月影聽到他說已經給皇上送了口信之後,非但沒有追悔莫及、捶胸頓足,反而一副欣喜萬分的模樣,可是把小武子給看傻了眼,半天也搞不清楚月影姑娘唱的這是哪一出戲。不過月影可是既沒有閑功夫也沒有足夠的膽量在小武子這裏過多逗留,既然差事辦完了就趕快躲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再給她家小姐招災惹禍。因此當小武子剛要開口問個究竟之際,月影率先堵了他的嘴。
“多謝齊公公!今天來得匆忙,無以爲報,待來日必定要重重答謝您。”
“月影姑娘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小武子是這種人嗎?再說了,今天沒有給主子辦成事,我已經是萬分愧疚了,怎麽……”
“主子的差事沒辦成最最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所以這回的差事沒有辦成……,唉呀,反正這事兒說來話長,一句半句也說不清楚,我還得趕快回去伺候主子呢。”
“好,好,那我就不耽擱你功夫了,麻煩你一會兒回去跟主子說,我因爲在太後的眼皮子底下,不方便親自過去跟主子請安,這些日子讓主子受苦了,待将來得了機會,我一定過去給主子請安賠罪去,望主子一定要安心養胎,千萬不要多思多慮,萬事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天。”
“好啊,你的這話我一定給主子捎回去。”
“還有,我已經派人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啊?齊公公!你真是菩薩派來的嗎?”
月影萬萬沒有料到,小武子不但早早地給皇上通風報信,還早早地派人去了太醫院,雖然這些全都不是冰凝希望的結果,但統統都是月影急于辦成的事情,當即激動得熱淚盈眶。然而正如她剛剛所說的那樣,由于來得匆忙,同時也是她完全沒有料到小武子會是這麽心細入微,不管她想到的沒有想到的,全部都辦得穩穩妥妥,令兩手空空的月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于是情急之下,撲通一下子就給小武子跪了下來,自然是将齊公公受寵若驚般一邊趕快上前攙扶,一邊連連直說:“使不得,使不得!”
“齊公公,我就知道你對主子最是忠心耿耿,你真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派來的救主子的……”
“月影姑娘你快别說了,别說什麽菩薩觀世音的,我是誰派來的你還不清楚?”
“嗯,嗯,我知道,知道。”
月影一邊止不住地淚流滿面,一邊不住地點頭稱是。見月影如此激動,小武子也是擔心他們倆人鬧出的動靜太大驚擾了皇太後娘娘,于是趕快将月影扶了起來。
“月影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怎麽回事兒,所以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免得再給主子招惹上飛來橫禍。另外再替我給主子捎個話兒,就說我每日都會跟蘇總管禀報咱們這裏的情況,請主子放心,不管是我,是蘇總管,還是大福晉,或是……都會護得主子周全。”
盡管小武子說得很是隐晦,但是月影怎麽聽不出來?特别是那句“護得主子周全”,聽得她心中又是踏實又是感動,于是趕快面色凝重地回道:“明白,明白,請您還有蘇總管、大福晉,還有……放心,我也一定會護得主子周全。”
“好的,我知道,我會把你的口信帶到的。月影姑娘,趕快走吧,主子那裏也需要你去伺候呢,走的時候千千萬萬要小心點兒,雖說都是咱們府裏的人,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高喜公公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後怕呀。”
“齊公公,我知道,我知道,我這就趕快走了。”
當月影面色故作難過實際上内心歡喜得不得了地将小武子已經派人向皇上禀報的消息告訴給她家小姐之後,冰凝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起來。雖說她相信誠孝之至的皇上不可能選在大年初一的日子與皇太後發生什麽沖突,但是如若知道她被掌嘴的事情,全年當中隻有兩天不辦公務的日子,定是被她占去了一半,另外,她的那個延期醫治以期就此變成一個醜八怪的打算怕不是也要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