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這就趕快回去先收拾收拾。”
從塔娜房中退出來一直到回了自己房裏,婉然仍是沒有能夠理清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她已經被塔娜徹底搞暈了,心中止不住地暗暗思忖:如果是剛剛得到爺的吩咐要求提前返京,爲什麽這些尋常衣裳全都準備齊全了?這哪裏是臨時起意,分明是早早就策劃好了的行動。爺這是要做什麽呢?
當一紙聖令調遣撫遠大将軍回京奔喪令婉然知悉是皇上繼承大統的時候,她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阿彌陀佛,最少凝兒現在已經是安全無憂之人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婉然深知,雖然皇位的争奪是男人們的事情,但是哪一個女人能夠不被卷入其中,又有哪一個女人能夠獨善其身?就像現在,随着十四阿哥奪谪大計的落敗,她們這些女眷們也登時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看看現在的她們,哪裏是回京奔喪,分明就是一副亡命天涯的樣子!
不由得婉然會把這一次的回京奔喪視爲亡命天涯,畢竟這一次的十四阿哥表現得實在是太過反常了!他自己說好的次日返京卻又沒有動身,說好的收拾停當後女眷再出發卻被突然吩咐要求明天就走,這裏面藏的究竟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雖然婉然猜不出來這裏的玄機是什麽,但她知道,一定跟皇上有關,否則十四阿哥也不會這麽處心積慮,喬裝改扮,甚至不惜将女人推上前線。
或許這一次,真的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假如落敗的是皇上,冰凝将會是什麽樣子呢?也會像她這樣颠沛流離、沖鋒陷陣嗎?一想到這裏,婉然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吓了一個激靈,以緻不敢再往下面去想。
婉然原本就是疑慮重重,随着這一路越往前走,她越是堅定了此前的大膽猜測:姐妹們一定是肩負着什麽使命!婉然與十四阿哥雖然反目成仇,但是她并沒有因此而完全喪失了理智,她當然知道,十四阿哥盡管不是會讨女人歡心之人,也不會憐香惜玉,但他同樣也不會讓女人染指半丁點兒的公務,更不是一個倚仗女人成就大業之人。雖然她的存在完全是因爲拉攏年二公子的需要,但是自從他們成親八年多以來,十四阿哥從來沒有讓她直接跟年二爺讨要過什麽,一絲一毫都沒有。真若是想要些什麽了,他從來都是直接跟年二公子單獨聯系,因爲在他的心目中,女人天生就是養尊處優,享受榮華富貴之人,所以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人抛頭露面、沖鋒陷陣。因此僅僅從這一點上來講,婉然還是非常客觀地認定,十四阿哥要比八阿哥更令她敬佩一些。
一想到自己的身上或許肩負着十四阿哥不可告人的秘密,婉然登時不寒而栗。雖然她的卷入是被迫的,絕非自願,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在胡思亂想之間竟然莫名地就擔心起十四阿哥來了,擔心他不會因爲與皇上的奪嫡之恨而幹出什麽傻事情吧。
皇上,是她刻骨銘心的愛戀,十四阿哥,是她的夫君。這兩個人在她的心中,不是孰輕孰重的問題,而是她不想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因爲這場皇位的争奪而同根相煎,從而付出流血甚至是犧牲的慘重代價。
婉然的心情如此,冰凝的心情何嘗不也是如此?隻是她不知道罷了,早在半年之前,冰凝就未雨綢缪地請求過當時的王爺,請求他假若真有那麽一天是由他來繼承大統,請他一定不要難爲十四阿哥。
冥冥之中,姐妹兩人盡管身處異地相距四五千裏,但卻是如此的心有靈犀,爲了各自的夫君一生平安,爲了避免同室操戈悲劇的發生,都将所有的希冀與祝願說給了菩薩聽,祈求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他們兄弟兩人各自平安,煙消雲散。
婉然與冰凝都是心思極其善良之人,俗話從來都說“好人有善報”,這一回老天爺會讓她們遂了此生最大的心願嗎?
除了在婉然這裏遇到些阻力之外,其它女人沒有令塔娜費吹灰之力就全都言聽計從,于是衆人按照十四阿哥既定的時間、路線和全部安排,如期出發。
一路上,塔娜極爲小心謹慎,九口箱子從不假他人之手,一直放在她的馬車上。每當傍晚需要入駐驿館的時候,她也是讓扮作商人模樣的二管家先行安排好住處,她一直耐心地等在馬車上,直到二管家訂妥了房間,并且在客房裏安排好她的貼身丫環以及兩個扮作仆從的侍衛之後,她才命二管家親自拎上箱子随她一并進入客房。
待女眷們入住驿館之後,主子們都必須按照塔娜的吩咐留在各自的房裏,所有的女人包括塔娜包括使喚丫頭在内,統統都不得再抛頭露面,膳食等也全都是由二管家親自送到各個主子的房裏。如此緊張的氣氛令所有的女眷都不禁暗自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連丫頭都不能随便使喚了?
從撫遠大将軍府出發的女眷共計五人,兩個侍妾是十四阿哥在西北新收房的兩個當地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從京城過來随軍家眷中,除了塔娜、婉然之外,另一個就是完琦。
完琦,舒舒覺羅氏,作爲十四阿哥的女人,比塔娜進府還要早,晉升爲小福晉的時間也比塔娜早,也是皇上親自賜婚,因此完琦不比婉然,她有足夠的資本與資曆排在塔娜的前面,然而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還在十四貝子府的時候,她就覺察出來塔娜大有後來居上的可能,待與婉然等三人随十四阿哥到了位于甘州的撫遠大将軍府之後,這個擔憂終于變成了事實。小小年紀的塔娜竟然成了她們三個女人的代言人,俨然一副将軍府嫡福晉的架式,而十四阿哥更是有什麽事情都直接吩咐塔娜,然後由塔娜再傳口信給她和婉然。
去年初的時候,甘州都統爲了讨好大将軍,悄悄地送上兩個丫頭,全是當地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都統是地方官,十四阿哥是朝臣,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而且他也非常需要依靠地方官員壯大自己的勢力,拉擾還來不及呢,當然更是犯不上得罪這些人。因此面對這兩個女人十四阿哥自是知道該如何去做,那就是明正言順、風風光光地娶進大将軍府,畢竟人家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總不能像收房丫頭那樣随随便便就完事了。
完琦滿以爲随着兩個如花似玉、年輕貌美的姑娘新進入府,十四阿哥會移情這兩個侍妾,從而令塔娜遭受到沉重的打擊。然而完琦完完全全地大錯特錯了!新人的入府非但沒有聽到舊人的哭聲,恰恰相反,更是絲毫都沒能動搖塔娜的地位,甚至十四阿哥還委派塔娜對兩個不懂皇家規矩的女人進行親自調教,地位仿佛是更加鞏固了。
毫無半點懸念,這一次回京奔喪,十四阿哥又是對塔娜委以重任,讓她代行嫡福晉職責。而塔娜由于知道自己肩負着重要的使命,十四貝子府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自是不敢吊以半點輕心,不但自己身體力行,而且對所有的姐妹們都異乎尋常的嚴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非常苛責。實在是不能怪塔娜拿個雞毛當令箭,而是這一回生怕出了半丁點兒的岔子而斷送了自己夫君的翻身機會。
原本就心存不滿,又遭到小小年紀的塔娜如此不盡人情的同等對待,令完琦極度不滿又格外失落。當塔娜在臨出發之前将曾經對婉然說過的那一套又原封不動地對她也說了一遍的時候,完琦并沒有與塔娜正面起沖突,而是乖乖領命而歸。完琦不是婉然,十四貝子府對她而言可是一輩子的家,而且她還要爲自己的阿哥謀個大好前程,因此自是沒有婉然那樣破釜沉舟的勇氣。然而口服并不能代表心服,心裏本來就憋着一肚子的氣,又遭塔娜如此苛刻對待,這一路上她的臉色可是從來都沒有好過,每當實在忍不住了的時候,也會有兩句低聲抱怨脫口而出。
從來都是說者無意,聽都有心,完琦那如蚊子般的嘟囔,任誰都聽不出來個所以然,卻是被心細如發、處處留心的婉然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