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皇上當即重重地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他也不是刻薄寡情之人,他隻是政務太過繁忙,神經太過緊繃,他何嘗不想享有愛情、享有親情,隻是現在這個時候,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對他而言是一件多麽奢侈的事情,作爲他的家人、親人,空談愛情、親情,也是一件格外奢侈的事情。
他們不是相互遺忘了彼此,而是這個艱難的時刻,首先要解決的是生存問題,而作爲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隻能是萬般無奈地暫時擱置一旁。從本意來講,他并不想這樣,是殘酷的現實逼迫得他唯有如此。他希望冰凝能夠原諒他,即使不能原諒,隻要是能夠理解,他也是萬般欣慰。
轉眼間已是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他突然發現秦順兒一直恭候在側,于是忙開口道:“這個……”
皇上一邊說着一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錦匣,又繼續開口道:“這個就先留在這裏,你下去吧。”
“啓禀皇上,要不要奴才追查一下……”
“不用了。”
“皇上,恕奴才多嘴,您還是倍加小心爲上,萬一是什麽别有用心的歹人……”
“住口!”
皇上一聲呵斥,吓得秦順兒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即使是如此狼狽不堪地倉皇逃竄,秦順兒仍是沒有忘記一邊退下一邊吩咐四散在宮殿各個角落恭候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随他一并離開。雖然他不知道皇上爲什麽怒氣沖沖,不過他知道,皇上此刻急切地需要安靜地一個人呆一會兒。
是的,皇上确實是急需一個人安靜地呆一會和,哪怕隻是一小會兒。此時的他深深地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自責之中,爲了江山社稷,爲了國泰民安,竟是與家人如此地疏離,雖然他是做大事之人,要“先天下人之憂而憂,後天下人之樂而樂”,然而實際上,他也隻是一個人,而不是神,他也像芸芸衆生一樣,那麽的渴望親情,渴求親人的關懷,特别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待他如己出的皇額娘,又失去了對他寄予厚望的皇阿瑪,子欲孝而親不待,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然而現在的他又在重蹈複轍。
那個深愛他的女人,那個爲他付所所有、傾盡所有的女人,卻随着他登上皇位,埋頭于浩如煙海、無邊無際的政務之中,而将她徹底地遺忘了。花開折時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爲什麽總要擁有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失去之後才知道她的可貴?
俗話說,成大事者,切不可優柔寡斷,被兒女情長束縛了手腳。可是從本質上來講,皇上偏偏是一個極重感情之人,若僅僅是從身爲國君的角度來講,這又恰恰成爲他極爲緻命的弱點。他既想擺脫這個緻使的弱點,又需要真摯的情感撫慰,身陷魚與熊掌兩難境地的皇上痛苦地糾結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