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人從來很少出錯,冰凝确實是不太在意首飾,而且她幾乎就不怎麽佩戴首飾,隻有這個簪子例個,幾乎天天都戴在她的頭上,或随意輕挽,或牢牢别住她那一頭濃密的青絲,他怎麽可能不認識?他第一次注意到這隻玉簪是在大前年的那個深秋的雨夜,他急急火火地從密雲冒雨趕回王府。冰凝面對他那一身濕淋淋的衣裳竟是一刻鍾都解不開個扣子,望着在他胸前埋頭奮力與扣子和扣絆做艱苦卓絕戰鬥的冰凝,他的目光就正好落在她頭上别的這支玉簪上面。上好的羊脂白玉,一端雕了一隻玉鳥,口中銜着的,就是這整支的簪子,雕工細膩,渾然天成。此後的幾年間,他無數次地見過這隻玉簪,甚至還曾仔細地把玩,因此對于這隻玉簪的每一個細節,他就是閉着眼睛都能夠如數家珍般一一講出。
現在,當皇上眼開眼睛,看到這隻已然斷成幾段玉簪的時候禁不住地滿臉愧色,先是隐隐地,繼而止不住地懊惱萬分:這簪子若是他送給冰凝的,那該有多好!雖然她不很在意這些首飾,可是他怎麽就真的順坡而下了呢?他若是真的送了,她豈會不收?若真是出自他之手,她又豈會不在意,不珍惜?
現在,這隻玉簪已經斷成了三段,玉鳥的一隻翅膀也缺了翅尖,不知道跌落到了哪個角落中,連秦順兒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竟也沒能搜尋到,恐怕就真的是再也尋覓不到了。見此情景,皇上既是遺憾至極也是心疼至極,既然稱爲玉石,那首先它是石頭,連石頭都能斷成三截兒,算上再也找不見的翅尖就是碎成四段,由此可想而知,她當時爲了聲東擊西,應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連這玉簪都粉身碎骨。
此刻的皇上心中又有無限的自責,他責怪自己本應該想得到的,那一屋子的守靈之人,除了冰凝,還能有誰是如此的膽實過人,又如此的聰慧過人?可是他竟是直到見到玉簪之前都沒有往她的身上去想半丁點兒。他們不是從來都是心有靈犀嗎?他的嗅覺不是從來都是極度靈敏嗎?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他竟是如此的愚鈍?要怪也隻能是怪他自己,現在滿腦子想的全都是挖空心思地去猜測誰會是自己盟友,是自己可以堅定倚仗的對象。他将她完全地忽略了,甚至是遺忘了,忘記了他的女人是怎樣的智勇雙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