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就萬分愧疚,此時面對這個妝容一絲不苟,臉色蒼白、面帶倦容的冰凝,簡直是比被她罵上一頓還要難受。不用想他都知道,福惠阿哥的點點滴滴她都要親力親爲,怎麽可能白天的時候因爲閑呆着而睡多了呢?
雖然他非常想表達自己的愧疚之情,但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她不需要道歉,因爲心中的愛,不需要道歉。
“這些日子養得如何?聽蘇培盛說還不能地呢,是嗎?”
“回爺,好得很多了,妾身原是想下地的,可胡太醫看過後還是說要再等等,唉,等得妾身都要急白了頭呢。”
“呸呸呸,你小小年紀怎麽能說這種話!來,爺看看月影每日裏按摩得怎樣?”
王爺一邊詢問一邊伸手掀起被角想要看一下她的兩條腿是不是一樣的粗細。冰凝知道他是關心她的傷情,可是他卻偏偏拿月影來說事,令冰凝陡生擔憂,怕他将她腿傷未能盡快好轉的原因歸責到月影的頭上,認爲是月影伺候得不周的結果。因此在他的胳膊擡起的一刹那,冰凝情急之下趕快伸出手去按住他的手腕,然後她才猛然間注意到,她牢牢抓住的,不僅僅是他的手腕,還有手腕上的那些或深或淺的“萬箭穿心”。
那天他說是射箭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手腕,面對如此蹩腳的謊言,冰凝怎麽可能相信?可是她沒有當場拆穿,隻明知故問了一句話“痛嗎?”
此時“萬箭穿心”的硬痂已經脫落,隻留下淺白色的印痕。冰凝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輕輕地、一個一個地撫摸過去。“萬箭”太過誇張,隻有屈指可數的十二箭,上下各六枚,整整齊齊的兩排,保持着小小的弧度,位居中間的那四個,最大、最深。
“箭痕”卻不算誇張,雖然已經愈合,卻是留下皺皺巴巴、極奇醜陋難看的疤痕。忽然間王爺隻覺得手腕上一陣清涼,低頭一看,原來其中一枚“箭痕”上晶晶透亮,是因爲汪着一滴水,不用猜他也知道,這是一滴淚水。
他任由一滴滴的淚水注入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箭痕”之上……,最終每一枚“箭痕”都未能幸免,最終一滴滴的淚水彙聚成片,繼而順流而下落入他的袖臂,将整個胳膊都濕透,冰冷肌膚,可是心中湧上來的卻是絲絲溫馨:永遠都是他虧欠她的,終于,也有能讓她虧欠他的東西了。原來被别人虧欠的感覺,竟然是這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