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用得着月影提醒,他知道冰凝懂的,全懂的,懂他的心,懂他們的難,懂得一切,一切……
今天他來到這個他們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一直都在有效地克制自己的情緒,此前他已經在霍沫和雅思琦的面前兩度失态,剛剛見到這些紙頁的一刹那,那滿身的汗水已經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若不是月影的主動搭話,怕不是他又要在這個奴才的面前失了顔面。他不是要将她遺忘嗎?爲什麽還要無時不刻地占據着他的心房?
一晚上的努力幾乎全部化作了泡影,思緒如潮,泛濫心海。兩個本非志同道合之人,卻又陰差陽錯地相愛至深,這是愛之大幸乎?還是情之大痛乎……
十幾天前,他剛剛将冰凝的那些管家彙報、燕子詩統統付之一炬,企圖将她的痕迹從自己的世界裏全部清除幹淨,可是才隻過了短短的十來天,他的書桌上又平添了三頁紙,整整齊齊地平放在他的面前,占據了偌大的一片地方。面對這些剛剛從怡然居“繳獲”的戰利品,他沒有任何的欣喜與激動,相反更是平添極度的矛盾與猶豫,因爲他直到現在都沒有想好知道該如何去解決這些問題。于是他不斷地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他們曾經的過往種種,可是,思緒就像是凡世間的塵埃,飄蕩在他的周圍,無處不在。
不用親眼所見王爺也知道,在那個絕秘的别院裏,按照慣制冰凝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吃穿用度各個方面斷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兒的委屈。況且蘇培盛按照他的吩咐,隔三差五向他禀報的消息也證實,她在那裏,既沒有生病,也沒有再發生什麽事端,一直平安度日。當然,他也能夠想象得到,在那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裏,她是多麽的苦悶、壓抑,她是多麽急切地想要看到他們的福惠小阿哥!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局。假若沒有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不想記起,卻又不得不記起。那樣痛苦的回憶,如錐心般疼痛。他既願意相信冰凝與十四阿哥絕無私情,卻又根本無法解釋清楚爲什麽兩個人牽手。這就像是一個無限循環的難題,當他從起點出發,無論走多遠,又重新走回了起點,永遠也找不到終點。
矛盾、猶豫、踟蹰、彷徨、掙紮、糾結……這輕飄飄的幾頁紙,終于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将他固守了一個來月的心理防線全線擊潰。一旦擊潰,立即潰不成軍,一敗塗地,他且戰且敗,一路丢盔卸甲,終于,他不再負隅頑抗,并爲自己的慘敗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聽聽冰凝如何解釋她和十四弟手牽手的問題。
他一貫自诩辦事公平、賞罰分明,可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從來沒有給過冰凝任何開口自我辯解的機會。就算是犯人還要過堂審問呢,何況是他曾經最爲心愛的女人?不管她是否有罪,是否罪大惡極,先聽一聽她的呈堂證供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