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歇息吧,爺這就回去了。”
韻音和霍沫見狀自是不敢再客套地勸他多坐些時候,甚至是連一句話也沒敢多說,隻是趕快起身默默地在他身後随行,一直恭送他到院門口。
不消一會兒功夫,王爺就從曉月軒回到了朗吟閣。此時他正端坐在書桌前面,雙手交叉,支在前額,眉頭緊蹙,已經快一個時辰。這兩天來的事情如走馬燈似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特别是經曆了剛剛那場人員不全的家宴,又令王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離群索居的她,想起了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另外一個問題:爲什麽對方會選中了十四阿哥和冰凝這兩個人呢?
不管是昨天還是今天,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認爲十四阿哥與冰凝真的有什麽男女私情。雖然在牡丹台初見兩人的一刹那,出于本能,他并沒有無條件地相信冰凝,而是謹慎地持有了保留态度,但那也隻是對于冰凝是否與對方夥同一起作案的不信任,而不是對她和十四阿哥有什麽所謂的不清不白的不信任。
作爲冰凝的夫君,十年夫妻,王爺對她當然是極爲了解。她是湖廣兒女,生于斯、長于斯,是湖廣那片廣闊而自由的天地,是漢江楚水,滋養了她傾國傾城的容顔,也造就了她不拘一格的性情:她的内心渴望自由,她的才情不受拘束。
王府,就像是一座牢籠,而冰凝呢?一枝嬌豔欲滴的花朵,被禁锢在這充滿刻闆陳規、死水一潭的王府中,她的活力、她的朝氣一點點地被窒息、被吞噬,直至最終凋謝、枯萎。因此,不管是他,還是十四阿哥,還是任何一個皇子,對冰凝而言,不過是從一座牢籠換到了另一座牢籠而已。
而他,是在皇宮--一座更大的牢籠中成長起來的。何其幸,他們相遇又能相知!兩個人情趣相投,可以寫詩填詞,可以賭書潑茶……可是,卻又是何其不幸!他們他們相愛卻不能相守,兩個人志向各異,他要通往帝王之路,成就夢想,她要奔向海闊天空,逍遙自在……這是他們之間最本質的區别。
這些道理,他早早就悟出來了,十年坎坷癡情路,他們走得跌跌撞撞、磕磕絆絆,結症全在于此!可是,看得清是一回事,而理得清則又是另一回事。
一想到冰凝,他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留在那個地方根本就不是長久之計,但是,他現在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明知道她是受人陷害,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是,她和十四阿哥手牽手地站在他面前的樣子,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裏;十四阿哥那欲言又止、滿臉擔憂的神情,成爲他心中永遠也抹不掉的痛。他能夠在衆人面前找出他們兩人手牽手的借口,但是在這夜深人靜私語之時,他卻無法給自己找出一個他們倆人手牽手的任何說得通的理由。
沒有私情爲什麽還要手拉着手,見到來人也不松開?特别是那兩個人并排執手而立的樣子,活脫脫一對金童玉女!再想一想他與冰凝在一起的樣子,至多隻能算是才子佳人,畢竟他已步入中年,而她才正是青春年華。一想到這裏,他胸中的怒氣立即奔湧而來,可是怒氣過後,卻又被淹沒在漫無邊際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