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然後他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就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冰凝當然知道他這是被她活活地氣走了,但是嚴格遵守家法禮數的她還是沒有忘記趕快追上他的腳步,走在他的身後,将他恭送到了院門口。
從他起身擡腳離開陶源,一直到他進了浴硯書屋,都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而是步伐堅定地離開了這個令他惟恐避之不及的地方,離開這個令他既愛更恨的女人。
望着他離去的背景,如此的堅決,如此的落寞,雖然她的計謀成功了,她的目的達到了,可是此時此刻,冰凝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成功的喜悅,相反,卻也如他一樣,全都是無限的傷感、無盡的落寞。
八年來,他們别别扭扭地生活在一起,雖然他并不是她理想的夫君人選,可是她别無選擇,那是皇上的賜婚。那個遙遠的夢,可望而不可及的神仙眷屬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夠奢望的。
雖然他并不是她的心中所愛,但是最近這三年多的時間裏,他對她的關心、體貼、呵護,她怎麽能夠感覺不到?又怎麽能夠不被感動?
爲什麽他要将自己的書桌送到怡然居?雖然他從來都沒有明說那是他的書案,可是自從那書案搬到她的房間,從此以後,她的房裏整日裏都會彌漫着一股濃郁的檀香味道,那是他身上獨有的那種檀香味道,她怎會不知他的心意?而她對這股味道從來沒有排斥過,拒絕過,這又是爲什麽?
爲什麽他要三番五次地向她解釋,他和吉爾什麽事情也沒有做,吉爾隻是在爲他塗創傷藥膏?他想寵幸哪個女人,那是他的事情,可是他爲什麽要義正言辭地向她澄清那個誤會?當她從婉然姐姐的口中得知他确實受了箭傷的時候,她的心中竟是鑽心般的疼痛,這又是爲什麽?
爲什麽他會爲悠思的後事安排得這麽精心盡力?悠思隻是一個小格格,哪裏比得上一個小阿哥重要?可是他卻是這麽盡心盡力,無論是中元節的後海河燈,還是今天周年祭玉泉山畔的墓園,他做的這一切,隻是爲了一個庶出的小格格,再相比宋姐姐的那兩個小格格,這又是爲什麽?
爲什麽今天一到園子裏他就來到了陶源?他一定是觸景生情,想起了去年的那個夏天,他們采荷采蓮的惬意時光?雖然他沒有告訴她,今天他爲什麽要來陶源,可是她在見到秦順兒的到來就立即意識到,今晚他要陪伴在她的身邊!這又是爲什麽?
那幅水墨竹絹帕,不過是她應付差事的一件生辰禮罷了,既然送給了他,就屬于了他,他再送與誰,與她冰凝有何相幹?她不是不稀罕他嗎?她不是千金難買我願意嗎?可是她卻想法設法地将他氣走了,計謀得逞了,目的達到了,可是她卻并沒有象以往那樣開心、快樂,這又是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