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駿馬靜靜地依偎在主人的身側,一會兒蹭蹭他的衣角,一會兒輕輕地甩着它的尾巴。老馬識途,它對這裏也是如此的熟悉又依戀?
一想到這裏,他的心中一陣苦澀,不禁暗暗思忖:老天讓他遇到玉盈,這是上天對他的此生眷顧,還是對他的一生懲罰?
竹箫在手,一曲悠揚,聲聲傾訴,綿綿不絕。
玉盈不再住在緊挨着花園的四進院。随着年二公子到四川任職以及冰凝嫁進王府,從湖廣回京後,年老夫婦就讓玉盈搬到他們住的二進院,一來彼此之間有個照應,相互做個伴;二來玉盈也省得冬日嚴寒、夏日酷暑地在幾個院子之間來回奔波。此外二進院更安靜一些,沒有了冰凝相伴,玉盈一個人住在臨街的四進院,年老夫婦總是放心不下。
此時已是夜半時分,早已進入夢鄉的玉盈,恍惚之間,被一陣隐隐約約、似有似無、虛無缥缈的箫曲輕輕地從夢境中喚醒。她雙目微睜,側耳傾聽,确實是綿綿之音不絕于耳。是《彩雲追月》!這是誰在吹奏箫曲?這是誰一曲入夢來?
伴着這美妙的樂曲,玉盈再次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從宮中回來,雖然餓着肚子,但是冰凝實在是累極了,任吟雪怎麽勸她,終于還是連晚膳也沒有吃一口,就早早地歇下,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夜半時分,冰凝忽然被一個夢驚醒,那個夢是如此的模糊,雖然就是從這個夢中醒來,但是她仍是想不起來夢中是怎麽一回兒,隻依稀記得,好像是有一位白衣公子,騎一匹棗紅駿馬,手持玉箫……可是,他吹的是什麽曲子?《彩雲追月》,對,就是《彩雲追月》!
一想到這裏,冰凝渾身一個機靈,頭腦也立即清醒了不少,于是随即起身,打開窗棂,她想知道這《彩雲追月》是從哪裏飄來的!
可是,令冰凝萬分失望的是,窗外微風拂動,院落靜寂無聲,哪裏有什麽箫音!哪裏有什麽《彩雲追月》!原來一切隻是春夢了無痕!
面對這個場景,冰凝根本就不甘心,她回身取了一件披肩急欲出門。在外間屋值夜的吟雪聽到裏間屋有響動,趕快追了進來,隻見冰凝披衣意欲出門,将她一下驚呆了:
“小姐,您,您這是?”
“沒什麽,我,我隻是是去院子裏走走。”
吟雪不知道冰凝爲何深更半夜地要起來,可是除了盡心陪伴,也是無可奈何。
從屋裏出來,一直走到影壁牆,再從影壁牆走回屋子門前,與剛才在屋子裏的情形一樣,冰凝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不要說《彩雲追月》,就是一音半曲的箫聲都聽不到。
冰凝極度失望地站在院子當中,頭頂是一輪滿月當空,院中是滿園暗香浮動,卻間人單影隻、寂寞孤立。這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原來真就是一場春夢了無痕。
三年了,她以爲她已經将“他”徹底地遺忘,随着那封“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寫就,就已經永遠地遺忘。
可是剛剛的她,爲什麽會做如此蹊跷的一個夢?夢醒之後,爲什麽會如此急切地追尋?追尋不到,爲什麽會如此地必然若失、追悔莫及?而這一切,是她作爲王爺側福晉所應該有的行爲嗎?
在怅然若失以及深深自責的雙重壓力下,冰凝默默無語地回了房中,在吟雪的精心服侍下重新躺下,卻是此夜無眠空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