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背着墨綠色軍用十字弩的尉官細緻的用手背感受着汽車的溫度,并不出衆的相貌上那鷹枭樣的眼神被凸顯的更加淩厲。
“能判斷他們逃走的方向麽?”
聲音來自一個被軍綠色的寬大帽檐遮住上半張臉的男子,僅憑略低沉的嗓音不足以判斷出他的年紀,不過通過那露出在插袋外的保養良好的手可以看出,至少他是一名文職人員。
“這個......放在平時可以,但顯然他們知道軍中不乏像我這樣的人,我懷疑即使找到方向也是他們故意留下的錯誤方位。”尉官不無擔心的說道。
如果說從這輛頂配的A8還不能看出什麽,那麽後座正中那台衛星電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在這個混亂的時候擁有這樣配備的不管是什麽人物,都不是他們這些下級軍官所能掂量的起的,偵察排背景的他甚至認得電話上的那道建軍杠,那可是總司令部的人才有資格使用的!
不過就目前來說,他所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所學和特長爲直屬上司提供一切有用的情報,軍隊中培養的服從感使他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的推測說出來。放在和平年代,各個首長身邊的警衛員就已經是軍中的好手了,更何況在随時面臨着生命危險的末世。除了特種部隊,第一流的精英幾乎全部聚集在總參内部。
他并不想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更何況對手更可能棋高一着,很可能前面就會有陷阱在等着他們,按照他的想法,調用無人機搜索要遠比他們這群人瞎轉悠要來得更有效率的多,但很奇怪,城内還在飛的無人機都隸屬于空軍的編制,陸軍仿佛集體噤聲了一樣。
然而當對方那看不清表情的臉靜靜的對着他的時候,到嘴邊的話又自然而然的咽了下去。
尉官吞咽了下喉嚨,他指了一個方向,那是就目前的線索而言對方最有可能逃向的方向,看着一隊蒙在黑色防寒面罩下的士兵無聲的向着那個方向前進,尉官心中突然有一種想要高聲喝止他們的沖動,但身邊那一道無形的壓力卻令他一陣陣心悸,那是一種仿佛看到血色的悸動。
“走,保持安全距離,我們跟上!”男子說道。
看着上司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尉官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明悟,對方那冷漠到無情的命令下也有他自己的沉重,隻不過他的沉重代價太過巨大,竟能冒着犧牲一隊士兵的危險,這在和平年代簡直無法想象。
“這該死的世界!”尉官唾棄了一下這個人在異蟲間艱難夾生的人間,轉身跟了上去。
絕大多數士兵的内心是迷茫着的,從蟲海瘋狂的進攻開始,事态的發展就戲劇性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合力擊退蟲子的精銳部隊,遠處江面方向上突然飛來的重型炮彈,乃至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城裏的神秘坦克,還有在普通士兵群裏面流傳的可變形的戰鬥機,要不是神經經曆過蟲子的那一番洗禮,這眼花缭亂的場面不知道會令多少人以爲自己活在夢裏。
而當戰鬥的槍炮聲還回蕩在城市邊緣的時候,他們卻執行着追殺一名至少是将領級别的高級官員的任務,這任務選擇的時刻是如此的荒唐,荒唐到沒有士兵能想得到原因,他們也不敢想原因,這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而保證他們能乖乖聽話的不僅僅是紀律,還有一直處在最後方的充當督戰作用的憲兵隊。暴力整合下的隊伍可以反抗,可以起義,但前提是,他們得有那麽做的理由。而當那兩輛吉普車的逸辰近衛被殺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被逼着走上不歸路了。
十字弩已經被平端到了胸口,搭上扳機的食指保證着在危機凸顯的那一瞬間便能扣下去,自從順着那個最有可能的路線一路追蹤下去之後,尉官心中的不安變得越來越明顯。
“長官!這裏發現了血迹!”
順着喊聲,尉官随着上司一路小跑到了隊伍前頭,而此時隊伍已經分散成扇形警戒了起來。
“太多了......”震驚的表情頓時浮現在了後面趕來的人臉上,眼前的景象可謂是觸目驚心,倒沒有多麽殘忍,隻是單純的有些血灑在了巷子的牆壁和地上罷了。
隻不過大家都很想斃了那個說“血迹”的人,這是血迹麽?這都能稱作血池了好伐!
大片黑紅色的血從牆壁一路延伸到水泥地面上,面積大到讓人隻能猜想到這起碼得抽幹一個人全身的血液才能做到。
“難道自己猜對了?他們真的走的是這條路?”尉官的心中卻浮不起半點喜色,他感到不安與恐懼正在一點點擴大。
“這不符合常理,他們會蠢到在逃跑的過程中内讧?”雖然有些懼怕上司的反應,但強烈的不安還是讓尉官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戴着帽子的男子像是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麽一樣,“那是什麽”上司指着血灘中的一處問到。
那是一抹鮮豔到妖異的紅色,其實細看很是黯淡,但就是給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光滑的感覺,尉官應聲抽出了一隻箭矢搗了上去。
那一抹顔色陷了下去。
“是内髒!”旁邊站着的一名軍士赫然驚道。
周圍的人驟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驚異的不是什麽樣的力量能讓内髒碎成這麽稀小,而是,這附近再沒有其他的血迹!!!
“這裏還有!”
随着箭頭在粘稠的血液中劃過,一粒粒不比芝麻大多少的碎塊被挑了出來,而大概是由于攪動,一串串不均勻的細小泡沫密密麻麻的出現在了血液表面上。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泡沫很奇怪……還有顔色。”惜字如金的上司指着那一灘被翻出來的深色血塊問道。
“像是中毒的顔色!”
兩人猛然望向了對方,他們都想到了緻命的一點!
他們似乎都忽略了,一個内髒都碎成粉末的人,怎麽可能不留任何痕迹的離開這裏!
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根本就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