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密集的火花炸在艙門邊緣上,彈起的金屬碎片刮在了正一個緊接着一個往下跳的士兵們身上,雖然其中不少人爲配合實際作戰需要使用的是蘇制的突擊步槍,但身體上的裝備一應按照改良後的帝國武士铠甲配發,半身铠和包裹了整個頭部直至垂到肩膀上的納米防彈聚合物護住了脆弱的脖頸和耳朵,那些碎片在跳艙時的大風和緊張的心理影響下根本沒能引起士兵們的絲毫在意,光是兩道旋翼吹起的狂風就已經令人足夠心驚了。
“哐哐”的落地聲不絕于耳,作戰靴後根部的防彈鋼片與地面擦出了點點火星,不知道從哪裏橫飛過來的子彈噼啪在耳邊作響,焚燒的焦糊味和炮彈炸翻出的濕潤泥土的腥味混雜在一起,即使統一戴着黑色半面罩也難以阻擋這些刺激人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氣味折磨着嗅覺。
離地三米的雙刃直升機簡直像在下餃子一般的向下傾瀉着士兵,能夠運載一隊龐大的磁暴步兵的空間足以承載下超過五十人的精銳戰鬥部隊,前提是像現在一樣拆除了後艙内的所有座椅等障礙物。
身爲伴随最高指揮官最久的情報官,富山杉最能領會秦風的意思,因而她拒絕了下屬軍官的提議,抛棄了跟在坦克之後前進的穩妥辦法,而是選用了一個更激進,更危險,也是秦風最希望看到的戰術,垂直突擊。
若是等裝甲群攻進來之後,怕是整個平房區域都變成了廢墟,那又何需勞師動衆的派遣出這麽一支戰鬥中隊出來。
坐在後方的駕駛員早已摘下了護目鏡,瞪圓了眼睛仔細搜尋着懸停區域周邊可能隐藏着的威脅,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種可能,而是威脅一定存在!區别就是他是否能在被擊落前成功的發現罷了。
“看那兒!”眼角一道白光一閃,駕駛員立即警覺的向着那裏看去,随即他便稍稍放了下心,不過是一發照明彈而已,隻是這枚略有些不同,别的都是筆直射向天空,而這枚卻是傾斜着向他們飛來。
雙刃的裝甲完全能抵禦步槍的近距離射擊,更何況是這枚并不具備多少穿透性的照明彈,他唯一擔心的便是裏面高壓縮的鎂粉粘在機身外部産生灼燒,不過看那一發的飛行軌迹,怎麽着也不會撞上吧......
“緊急拉升!快!”
晃噹一拳砸在了駕駛員面前的防彈隔壁上,剛将目光撇向别處的駕駛員條件反射的向上猛拉起控制杆,政委那積威日久的聲音有一種令人不自覺服從的魔力,一直盡力保持平穩的機身猛地一震,水平的機頭瞬間仿佛失去了平衡一樣的向上翹起。
與此同時政委座艙下部的并列重機槍向着照明彈射來的方向開始了猛烈的咆哮,駕駛員此刻才緩過神來發現,一道拖着白色煙霧的軌迹正以驚人的速度向着直升機飛來。
那一發更可能是照亮機降區域士兵們的照明彈原本竟是在爲火箭彈指路!雖然遊戲中一架直升機能經受住十數枚單兵防空導彈的襲擊,但在現實中,軍隊制式的火箭彈爆炸産生的融化的銅離子流能夠輕而易舉的燒穿直升機的外殼,使得後續紛飛的銳利金屬彈片不受任何阻擋的進入機體内部!駕駛員已經無力想象他被擊中的場景,像摔爛的果凍一樣被炸的四分五裂。
于是他将所有的力氣都壓在了操縱杆上。
“該死!”
正在催促機上剩餘的戰士往下跳的富山杉隻覺得腳下的甲闆猛然一震,随後眼前準備下跳的戰士便一個倒栽蔥滾葫蘆般滾了下去。
“一起跳!快!”靠着緊握住艙門把手才勉力保證平穩的富山杉迎着嗆人的氣流全力喊道,随後她也不管有沒有人聽到,手一松率先跳了下去。
嚴重傾斜的機艙早已使人保持不了平衡,靠近艙門附近的士兵不是旋轉着滾下就是不管不顧的縱身躍了下去,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的離開機艙的,側面打開的小門限制了一次通行的人數,近四分之一的戰士在艙門口的空間被空出來之後才悚然發覺,此時的離地間隙早已超過了人體所能承受的墜落高度。
“嗖~~~”的一聲長嘯,火箭彈險之又險的擦着直升機的渦扇尾翼掠過,熾熱的尾焰甚至熏黑了籠罩着扇葉的綠色外殼,但總算拔高的及時,除了虛驚一場外并沒有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
也許已經造成了。
富山杉用力的蹬了蹬右腿,直到現在她依然感到骨關節處傳來的酸痛。雖然手套避免了着地那一瞬間的劇烈摩擦可能導緻的皮肉分離,但手心傳來的灼燒感依舊久久難以消除。原本三米的高度在他們這些受過特訓的人面前隻是需要稍作注意而已,可現在,望着身邊那幾名直接從拔高的直升機上滾下來而導緻骨折的傷員,富山杉心裏簡直要把駕駛員給罵個半死。
包括那一打被直升機帶走的士兵,非戰鬥減員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二十人,此刻讓直升機重新回來已經不可能了,照明彈的強光已經照的降落區無比的顯眼,此時在這片區域内的任何固定不動的裝甲設備都會招緻隐藏在暗處的強火力打擊。
“賢治!看到剛剛發射照明彈的那個地點了嗎?給我轟爛它!”單膝蹲伏在一處花壇後面的富山杉對着通訊器大聲的吼道,那一發從他們正頭頂上方緩緩降落的照明彈簡直要了他們的命,每一名跳下來的士兵都不得不尋找一處可以遮掩身軀的障礙物死死的隐藏起來。
“到處都在發射照明彈,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點......”正指揮着部隊對這片區域進行穿插包圍以将其分割成數個小塊的賢治頓時垮下了臉,但話可不能照着想法說,滿心的抱怨到了嘴邊卻是嚴肅無比的“目标過于寬泛,請求具體坐标!”
五秒過後,發射火箭彈和照明彈的地點籠罩在了一片強光和烈焰之中,劇烈的震動甚至剝落了周圍牆面上的漆皮和磚塊,暴露出了裏面鏽迹斑斑的鋼筋,不論之前那裏駐紮着多少軍隊,此刻都不必有任何忌憚了。
“整隊!貼着牆角走!”
威脅解除,富山杉也已經顧不得人數與計劃的巨大差距了,完成任務才是第一要務,剛剛在他們降落的時候爆裂機器人已經偵測到一支約在三個班人數的小規模部隊将安置在區域最中心的金陵領導班子向着西側轉移,那些動作粗魯無比的士兵甚至已經槍殺了一名不肯離開的随軍參謀。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今晚的全部戰争行爲都是在爲她的行動作掩護,富山杉清楚的知道最高指揮官對那個已經被奪權的領導班子的重視,而槍殺行爲的出現令原本就刻不容緩的時間顯得更加緊迫。
“呲啦~”左臂電腦上的畫面在扭曲了一陣雪花之後突然陷入黑暗,随後便返回了平方區域的整體俯視界面,換言之,富山杉失去了那隻緊跟着轉移隊伍的爆裂機器人。
小隊行動區域内的己方偵查設備的臨時權限已經由指揮官交付給了富山杉,颦着眉頭的她現在思緒一片混亂,轉移的隊伍裏并沒有人注意到爆裂機器人,那麽它究竟是被屏蔽了,還是被擊毀了?
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中心思考這個問題顯然有些不合時宜,富山杉隻能先行從徘徊在城市上空組成一個覆蓋了大半個戰場的爆裂機器人監測網中重新調一隻冒險降入低空區域,以填補新出現的空白,同時監測網的排序也進行了一些變動,西側平房區的數量迅速增多,而其餘區域的則同步減少。
要在戰争中保持清晰的思考對人類而言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縱使再冷靜的人,當子彈從你耳畔呼嘯而過,帶出的熱浪能灼卷頭發,當炮彈怒吼着砸在不遠處的地面,掀起的地震将隔夜飯都震吐出來的時候,恐懼、倉皇,以及身爲動物特有的本能——逃避,将會占據整個心靈。
這也是爲什麽當戰争的一方隻剩下些新兵的時候,即便人數占優,但也離失敗不遠了的原因所在,反反複複的經曆過這種非人的環境,并習慣它,發掘它的弱點,在槍林彈雨中利用每一個一閃而逝的機會掙紮着活下來的人,隻有靠這些人,才能真正的打赢一場戰争。
而富山杉帶領的這些人皆是從太周城屍山蟲海中爬出來的老兵,雖然可能他們的槍法不如一些精銳,搏擊也打不過一些強壯點的新人,但在戰場上,他們卻是最值得信賴的戰士。
所以富山杉在減員三分之一後依然敢繼續執行任務,所以她敢根據現有的情報讓部隊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中心集結并迅速向目标推進。
但這裏是戰場,情況永遠不會如人預料的那般發展。
“砰!”
當第一名帝國武士從掩體後面站起來的時候,一發銳利的子彈由他的右眼窩處精準的鑽入,遇到阻力開始翻轉的彈芯和被挾裹着帶進來的滾熱空氣在人的神經系統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便将柔軟的大腦攪成了紅白色的碎末。
彈頭穿透了腦殼,卻沒有穿透武士的後頸铠甲,血腥的一幕被凝固在了頭盔之中。在他人眼裏,隻是這名士兵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而後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