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三突然止住了口舌,他的目光越過右側未拉開的艙門上的舷窗投向了通往金陵的廣闊大地上,呈橫線展開的鋼鐵洪流在半空中各式機甲的伴随下正高速向着城牆逼去,光滑的裝甲表面反射的光芒将陰郁的天空都整個照亮,被蟲群刨盡了表層植被的地面掀起了漫天赤褐色的煙海,襯托的大軍仿佛亘長沒有盡頭。
“讓您見笑了。”晉三張了張嘴巴,不由得苦笑道,不過很快他又嚴肅的坐直了身子,“我強烈建議,指揮官,您需要進駐這座城市。”
“理由?”
“地下城永遠是地下城,您需要一座屹立在陽光下的城市。”
秦風沒有做任何回答,他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在并不比蟲群弱多少的軍隊飛速推進之下,城頭上的守軍将不會有任何喘息與慶祝勝利的機會,人性向來多疑,何況秦風根本就沒有表現出多少的善意。
“各單位注意,炮火務必約束在既定範圍内,無論異蟲還剩下多少,一旦到達紅線範圍,立即停止追擊,原地待命!”
賢治坐在他那還沒來得及改裝完成便匆匆随軍奔赴第一線的裝甲指揮車看着秦風标注的紅線對着頻道内大聲提醒道,拆除了主炮的海嘯坦克将所有的能源都移接到了“神鏡”裝置上,這足以保證賢治的座駕硬扛住兩輪重炮的轟擊,其中的間隔足夠火箭天使來将他緊急轉移走了。
“若是城頭上的人開火呢?”頻道内傳來了疑問。
畢竟将自身置于非盟友方的火力打擊之下,這種看得見的威脅是每一名坦克車長最在意的問題。
“等待指令,誰沒接到命令先開火,我第一個扒了他的皮!”惡狠狠的聲音從賢治的嘴角傳出,“你們的納米護盾又不是一擊就破!”
秦風的視角永遠是自上而下上帝般面對着屬于他的陣營和軍隊,因爲不是普通人類的緣故,他也沒有想過要與基層士兵建立起感情,在士兵們的眼中他就像一名身居禁宮中的皇帝,如同神明般掌控着一切。在最初勢力發展的初期所有人都直屬于秦風,而現在,多的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士兵。
可賢治不同,他知道一路勢如破竹的從北岸打到南岸所帶來的士氣高漲,也知道這些沖在最前面的戰士們的期望。那如同神話中巨人所建造的城牆并不能阻擋将士們征服的**,幾乎每一輛履帶上染血的坦克都想沖進那座城裏,将藍色的鷹旗插在那仿佛聳入雲端的城頭之上。
然而所有人都摸不清指揮官的心思,甚至若不是這次蟲潮,他們都不會來到這片廣袤的平原上。
最高指揮官絕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這點每一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絕不會因爲一點家鄉的情懷而放任一頭猛虎酣睡在自己的身側。那麽到底是因爲什麽令他一直沒有制定針對金陵城的計劃呢?賢治看不清,也猜不透,而如今下達的命令也仿佛籠罩着一層迷霧。
指揮官就那麽笃定兵臨城下的兵團不會受到對方的攻擊?要知道,那可是一整個裝甲集群,縱使有打擊者VX和火箭天使的保護,賢治心中也沒有底。
他的想法左右不了大局,特别是在命令已經下達的情況下。滾滾洪流朝着城牆以一往無前的态勢前進着,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會停下。
“起來!全都起來!”
連、排一級的軍官匆忙的奔跑在灑滿了各種軍需物品的城頭通道上,他們不停的驅趕着因爲雷獸的倒下而精神松懈到蜷縮在戰崗上呼呼大睡的陸軍士兵。已經精疲力竭的戰士們在渾渾噩噩中被叫了起來,一雙雙眼睛茫然的望着大呼小叫着的直屬上司們。
“這些士兵已經接近了極限,不能再讓他們硬撐下去了!”
說這話的赫然是中校逸辰,而在兩邊士兵紛紛起立敬禮的肅穆中,他正亦步亦趨的緊跟着一名裹着棕色大襖的老人。
金陵軍區總司令梁軍連同一班司令部的高層都來到了這裏!
“敬禮!”伴随着基層軍官的呼喝聲,又是一排剛剛被從牆角拽起的戰士迷糊中條件反射似的舉起了右手。
梁軍已經沒有心思管這些講究形式的家夥們了,他一路匆匆的走向倒塌的那段牆面,對兩側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那幾名班排長早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前方究竟多遠的位置,舉目望去,幾乎所有睡着的士兵都被他們給叫醒了起來。
放在平時他有可能通知那幾名基層軍官的上司狠狠的訓他們一頓,但現在他隻想着早點趕到坍塌處。原本下面關于乘坐汽車的提議被他一言否決,那是他在剛爬上城頭正準備登車的時候。
這裏别說開車了,就連步行都夠嗆。散落一地的金澄澄子彈輕易的就能将無意間踩上去的人們摔倒在地,迫擊炮管和火箭彈發射器橫亘在通道的中間,那純金屬質地的重量使得着急的路人隻能選擇小心的跨過去。
梁軍倒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滿,經曆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他知道一線作戰部隊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壓力以及他們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糟糕的情況。所以他選擇了沉默的走下去,雖然他不忍心打攪的疲憊的戰士們最終還是被他們的上司給吵醒。
“讓預備役的部隊上來替換。”梁軍吩咐道。
說完他眼前一亮,連走幾步大跨步越過一隻彈藥箱。過堂風所特有的呼嘯回蕩在了他的耳邊,一種完全不同于處在平坦城牆上的驚悚感迎面撲來。
鋒利的鋼筋如同探出的骷手般猙獰的紮在空氣中,松動的牆磚不時的滾落下去,卻連一點兒墜地的聲響都未能發出。曾經高到超乎人類曆史上任何一座要塞高度的城牆如今被從中硬生生的劈出了一線天似的縫隙。
僅僅是相對的“縫隙”,從這裏對着那邊的城牆吼一嗓子,聲音不出十米就會被狂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