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大門被一腳踹開。
“警察,不許動!”執行秋霜行動的警察們終于成功闖了進來。
“長風!人呢?”韓成武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高飛高車兄弟,卻并未瞧見自己的兄弟。
“韓成武,你确定是在這,沒錯?”江珊秀氣的眉毛一揚。
“嗯,長風和那科馬圖就在這裏比武,鮑爾也在。”韓成武點點頭,他和大牛出去了不久,下一場比賽還沒開始,就聽見外面不斷地喝道:“警察。”
拳台那邊都慌亂成一片,觀衆,選手到處亂竄,大部分人還是知道有幾條出路的,蜂擁着擠了過去。好不容易等警察控制住局面,韓成武才開口要見他們負責人,竟然見到了江珊。等他和大牛帶着江珊等人沖入了這邊的房間時,蕭長風人已經不見了。
“隊長,這邊有血迹,高飛兄弟已經死亡,死亡詳情還要檢驗。”
“隊長,牆上還有子彈發射過的痕迹。”
韓成武臉色一變,大聲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追。”
江珊眉頭一皺,但瞧見韓成武緊張的神色,卻沒斥責什麽,轉頭說道:“你們留下幾個看着這裏。其餘人分頭去追,一旦見到蕭長風了,立即通知我。”
“是”
….
蕭長風并有追到鮑爾,因爲這人是屬耗子的,鑽得飛快,而且又對這通道無比熟悉,轉過幾道岔口後便失去了他的蹤影。
蕭長風停下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腹部傷勢不大,隻是蹭掉了塊皮,嚴重的是右臂上的槍洞口,流血已經被他點穴止住了,但子彈還沒取出來。他正準備運氣逼出子彈時,耳邊傳來的腳步聲。
“不許動!”江珊持着槍,探出身體來,見是蕭長風,不由松了口氣,轉頭吩咐道:“你們幾人分隊繼續追。”
江珊又四下掃了一眼,才擡頭要嗔怪蕭長風私自行動時,瞥見了他肩膀上的血迹,“你受傷了!沒事吧!”江珊連忙跑過來,攙扶着蕭長風。
這點傷在蕭長風眼裏,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而且自己也并非虛弱得不行,不需要人攙扶着,但瞧見江珊眉宇間的堅持,蕭長風笑了笑,隻得由着她擺布了。
江珊抽出小刀,劃開蕭長風的衣服,扯下一節,替他包紮好,“還笑,你算命大,子彈沒打中你的關鍵部位。”她手指輕輕戳了戳蕭長風的肩膀,又道:“這傷口沒怎麽流血,看來傷口不深,不過還是要及早去醫院将子彈取出來。”
蕭長風有些心疼自己的衣服,這世其他布料的衣服他穿不習慣,還是最喜歡棉麻制品,這衣服便是母親帶他去選的,雖然不貴,但他很喜歡。被江珊這麽一劃,缺了個口子,看來是穿不成了。
江珊本想吩咐身邊的隊員,要他們喊個醫護人員過來,但轉念一想,蕭長風自己不就是個醫生,看着他臉色并沒有顯露出失血過多的蒼白之色,而且精神又是頗爲健旺,扶着他朝外走去,邊走邊問道:“鮑爾和科馬圖呢?”
“鮑爾跑了,咦”蕭長風納悶道:“科馬圖不是死了麽?”
“什麽死了,人影都沒瞧見。”江珊看了蕭長風一眼,自己雖然扶着他,可是他好像身體并不重,輕輕的,比女孩子還輕,不過她可不知道蕭長風刻意将重心挪開了,沒将力量壓在她這邊。
“我明明劈中他..”蕭長風輕哼了下,印度人的瑜伽看來有些鬼門道,自己倒是小瞧了他們。
“憑你的本領,打中了人家還讓人跑了?”江珊奚落了蕭長風一句。
蕭長風嘿笑道:“我有什麽本領,不過是丁老爺子的一個徒弟罷了。”
“還騙人,”江珊白了他一眼,“那日在酒吧,我明明聽到丁铛改口叫你小師傅來着。”
有麽,蕭長風倒是不記得了,他覺得有些尴尬,想摸摸鼻子,但右手已然中槍,這一擡胳膊,頓時一陣吃痛。
“受傷了還亂動,活該你疼。”江珊口中雖是嗔罵,但卻伸手溫柔地将蕭長風的右臂輕輕放下。
蕭長風心中一暖,眸子間的血色緩緩退去,恢複了那晶瑩溫亮,卻多了些柔色。他與江珊差不多高,這麽斜依靠着,兩人免不了肌膚相觸,鼻間傳來江珊身上那種淡淡的桂花香味,蕭長風心裏隐隐覺得受傷了也不是件壞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詩經中國風.召南裏的一首《野有死麋》不知爲何浮上了蕭長風心頭,他笑了笑,這裏雖沒有鮑爾,科馬圖這些死鹿,但卻有如玉的江珊。
蕭長風想的這首詩,說的是青年男女在郊外打獵偶遇,而互生了情愫。但是詩的後半段乃是“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年輕男女情窦初開,由兩心相悅到肌膚相親。慢點,輕點,不要弄亂我的佩巾,慢點,輕點,不要讓你的狗叫啊。這般描寫乃是男女相吸過程,發乎自然,但衛道士們卻稱它爲偷情詩或是淫詩。
蕭長風雖然如孔子所說“詩三百,思無邪。”并沒有存着亵渎的邪念,但這首是詩的後半段他卻怎麽也念不出來,隻是反複着‘有女如玉’四字,這種心情讓他有些迷茫不解。
江珊聽不清蕭長風喃喃念叨着些什麽,還以爲他槍傷疼痛難支忍不住哼哼,當下腳步再次放緩,攙扶之際越發溫柔起來。
這地下之路并不太長,兩人雖走得慢,卻終究是要走完的。兩人行至那拳台大廳,衆人都圍了上來。
“長風,你沒事吧。”韓成武跑了上來,面有愧色,“我應該聽大牛的,不該留你一人在那裏。”
“鮑爾一共打了好幾法子彈,莫非疤哥也想陪我一起嘗嘗。”蕭長風笑道:“那可不是美酒,滋味不好呢。”
韓成武和大牛都是一笑,這小子還能說笑,就是沒大礙了。
江珊将蕭長風交給手下幾人,看着蕭長風說道:“你需要去醫院,等會我會去看你”,又覺得這般說話似乎太過溫柔,不像平日的自己,江珊腰身一直,轉身離去。
韓成武和大牛還不能走,因爲他們涉嫌參加非法賭博,還是待罪之身,得留下來。
蕭長風卻和幾人出了這地下建築,此時天色已灰灰亮,與地下那般喧鬧不同,清晨的林子四周一片甯靜,涼風讓人精神一振,想不到過了一夜了。
蕭長風上了警車後,便有些犯困了,昨日一夜的打鬥,再加上帶傷行了這麽久,雖然流血少,但子彈依舊傷着了,繞是蕭長風内功深厚,卻依舊在颠簸的車廂裏沉沉睡去。
車一路開至星洲醫院才停了下來,随行的警車見蕭長風眯着眼,伸手一探,呼吸很慢,細微得很,頓時慌了,還以爲他支撐不住了,急忙推進去叫了急救。
蕭長風一開眼,就瞧見醫生蒙着面,正拿着燈筒照着他眼睛,“何事?”
“咦”醫生見他睜開眼,發聲問話,頗爲驚異,連忙松開,指着旁邊的心髒跳動儀器,口中答道:“你心跳過緩,呼吸太弱,但瞳孔卻沒有緩散迹象,奇怪,”他搖搖頭又道:“我們在考慮是不是給你打記強心針。”
蕭長風搖頭道:“不用了,我無大礙,你們将我體内子彈取出即可。”這世的手術倒是如何,他終于有機會看看了。
“麻醉針”
護士聽見醫生吩咐,連忙舉着針筒走了上來。
蕭長風還是搖頭,又道:“也不用了,你們直接動手吧。”他左手伸出,并指如戟,飛快在右肩附近點了幾下。
“啊”醫生皺眉道:“很疼,你能忍住?”
“沒事,來吧。”蕭長風笑了笑。
醫生見他這麽說,以爲他對麻醉藥有不良反應,也不再堅持,用剪刀剪開那粗略的包裹和衣服。
蕭長風偏着頭看着醫生忙碌地工神作書吧,鋒利的小刀劃開傷口,白色棉吸收着微流溢出來的血水,鉗子扒開傷口,醫生正在探查子彈的位置。
“嗯,再往右上去一點”蕭長風突然開口說話,吓了那護士一跳。
這人神經真是大條,别人看見手術刀割在自己皮膚上,隻怕早就吓得暈過去了,可他卻還有心情指點醫生,雖然額頭也有細細的密汗,但那明亮的眼睛裏,似乎看不到太多痛楚。
醫生也是大訝,蕭長風雖然沒有打麻醉藥,但他這肩膀卻是很放松,一點都沒有緊張而肌肉僵硬的感覺。不愧是神作書吧警察的,隻是這年紀有些小,應該是屬于特别訓練的特種戰士一類的人吧。
順着蕭長風所說,醫生觸碰到了子彈,用鑷子用力夾出,铛,子彈清脆地落在銀盤中,蕩起一圈血暈。
“好了,子彈取出來了,沒傷到骨頭和主要血管。”
蕭長風點點頭,鮑爾的子彈雖然打中了他,但他有過接子彈的經驗,在子彈入體的那一刹那,右肩肌肉挪動,避開了重要部位。
接下來的消炎清理、傷口處理等程序,蕭長風依舊看得津津有味,讓一旁動手的醫生和護士都覺得,這人不是前來動手術的受傷的病人,而是醫科學校出來的學生,前來觀摩手術的。接觸了這麽多的病人,蕭長風算是他們見過的最怪異的。
打好繃帶之後,蕭長風依舊沒能出院,因爲同來的一個警察說了,要讓蕭長風先留在這等江隊長來了才能走。蕭長風沒有逆他們的意思,躺在醫院提供的病床上休息去了。
當蕭長風再次醒來時,已經快到晌午了,外面的太陽透過格窗,明媚清朗,躺在屋裏便覺得暖和,若是走去處才能發現那太陽隻不過是冷太陽。
這間病房有十幾個床位,已經住了七八個人,年老的居多,大部分都挂着藥瓶,隻有蕭長風看上去更健康些,隻是纏了個繃帶,不太像大病一場的模樣。
“你醒了?”江珊正端坐在一旁,見到蕭長風睜開眼睛,便遞上一杯茶水。
“嗯”蕭長風好似覺得有些口渴,喝了幾口。
“身體沒大礙吧?”江珊卡了看蕭長風的繃帶,問道。
蕭長風舉起胳膊,活動了一下,道:“灑灑水啦。”
江珊被他這句别扭的粵語逗樂了,笑道:“那就好。不過别亂動,槍傷不容易好。”
她輕輕拍了下蕭長風的手,又道:“這次你的任務做得很好,上頭要我表揚你。”
蕭長風到沒想要什麽表揚,問道:“你們抓到了鮑爾,還有那個科馬圖?”
“暫時還沒有,周警官還在帶隊擴大搜查範圍,不過可能性不大了。”
“哦”
江珊猶豫了一會,又道:“高車,高飛兩兄弟的死和你有關?”她語氣變得有些嚴肅,像審問犯人一樣,但目光卻是一垂,并沒望向蕭長風。
法醫已經證實高車,高飛兩人都是由于頸部受到重擊,導緻頸骨骨折,頭部産生激烈的擺動,引起嚴重的腦震蕩和腦幹受損,從而是的呼吸,心跳驟停而立即死。不管他們是不是好人,殺人乃是犯法,一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蕭長風到過現場,但根據最後醒來的那名女子的證詞,她隻看見了蕭長風和科馬圖打架,随即暈過去了,并不知道是什麽人殺了那兩兄弟的。可是,據兩人頸骨碎裂程度來看,除了蕭長風這種習武高手還能有誰。江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從蕭長風口裏聽到什麽答案,一旦他承認,自己隻能動手抓人,但是…
蕭長風沒有立刻回答,放下手中水杯,看着窗外,清亮地目光似乎要穿越一切。
江珊也沒啃聲,兩人之間一時安靜異常。
半響,蕭長風說道:“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爲教父。”
老子當年說這句話,乃是控訴統治者,抗議他們那種以強權政治或罪惡手段欺壓人民,這種傷害無辜的人必然不得好死,而我将成爲控訴這種力量的先驅。
江珊默然片刻,才擡眼,秀眉一挑,眼中一片剛毅之色,冷哼一聲,道:“何謂強梁者,自有法律來定,其得不得其死,也應該由法律來定,不是你說自己是教父,便能定人家生死的。如果這樣,将國家法制放在那裏?将我們這些警察放在那裏?”
她見蕭長風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強詞奪理,心中不知何由,一陣惱怒,站起來叱喝道:“能随意斷人生死之人,不也是個強梁者。仗劍之人必死于劍下,若是别人武藝高強過你,你又如何?”
蕭長風仰着目光,看着正氣凜然的江珊,不卑不亢地說道:“吾義固,非人殺。若我做了壞事,被人殺也是應當。但我心中有俠義,又有何懼。”
蕭長風陡然笑了起來,“而且,我正想見識一下,看看天下英雄,誰!敵!手!”聲音不高,有些壓抑,但亮若星辰的眸子閃現的寒芒,有種說不出的狂妄。
“好,”江珊又氣又惱,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一轉身,甩門出去了。
病房中人不知這對年青情侶爲何突然吵起嘴來,不覺愕然,更有好事者,向蕭長風打眼色,要他快點追出去哄哄女朋友。
蕭長風搖搖頭,穿好衣服,跟了出去,他到不是去追江珊,而是身體已經好了,可以離開醫院了。
他知道江珊爲何惱怒,執法維法者,需得鐵面無私,六親不認,江珊沒錯。當年的商鞅在秦國實行峻法,連秦孝公的哥哥太傅公子虔犯法,他都敢施以割鼻之刑。故常有人歎道:“商君,刻薄寡恩人也。”然而,商鞅在秦孝公死後便被各個貴族來了個車裂。
韓非子曾說:“度量雖正,未必聽也;義理雖全,未必用也。”法則雖然正确,卻不一定會被聽取,道理雖然完美,但不一定會被用納。可見,再完美的東西總有人不聽不從,破壞規則,既然高車高飛他們不守法而依然能逍遙,那自己維護天地間的俠義而出手懲罰他們,又有何不可。
自己沒錯,江珊也沒錯,兩人既然都無錯,那錯在那裏,蕭長風雖然有些不明白,但骨子的那種堅持告訴他,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此,揮刀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