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箱子放下,手舉起趴在牆上,别動,亂動我就打爆你的頭。”聲音急促低啞,有些焦急。
蕭長風轉身舉着手趴在牆上,腦後明顯感覺被一根硬邦邦的東西抵住。那劫匪從腳到頭搜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狀,轉頭看了下醫療箱,說道:“箱子裏面是什麽?”
“救人用的器具。”
劫匪打開蓋子,掃了一眼,隻有些針頭,藥瓶,聽診器等用品,于是放下戒心,“老大,檢查過了,沒問題。”
“黑子,帶他過來。”内裏傳來一身叫喊應道。
“拿上醫療箱,走。”
蕭長風在黑子一推下,轉過身來,拿起醫療箱,邊走便打量着金玉堂的四周。
金玉堂的裝飾還算古典,進門是個大紅牡丹屏風,轉過屏風,映入眼簾的是兩排展示櫃,玻璃全被砸碎,裏面還殘留着一些拿走的玉器,金銀手飾,一片狼藉。金玉堂大緻分爲三部分,蕭長風進的是左手這塊,比較寬大,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大廳,右手一塊以拱門隔開,粗略一掃是間小室,其内裏裝飾更爲典雅,是招呼貴賓的偏廳。後面一段想是存放物品,打磨加工的地方。人質全被集中在大廳内,在黑子的推搡之下,蕭長風走到大廳後部。
約莫二十幾個人全數蹲在地上,顫顫簌簌,有低聲哭泣聲,應該是被吓壞了。右邊躺着一人,穿着制服,想來是店鋪護衛,身下一片血迹,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傷得不輕。旁邊坐着一人,右手捂着左手手臂,罵聲咧咧地。偏廳站着一人,正貼着窗口監視着外面情況,應該便是狙擊手能鎖定的那人。剩下兩人一人提着槍巡守,一人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奶奶的,這小子真是個偵查員的料,微型攝像的角度,時機恰到好處,畫面質量穩定,連一絲晃動都看不到,真不知他怎麽做到的。雖然隻有畫面,但裏面情況都捕捉到了。”雷力注視這屏幕贊道。
“嗯,難怪劫匪開口要個醫生進去,原來他們也有人受傷了。劫匪共五人。除了那靠窗的一人有把握解決外,剩下幾人龜縮在裏面,不好辦。”
“我告訴劉叔看金玉堂後面那間房是否能找到突破口。”江珊面帶憂色。
“好,我讓談判專家繼續幹擾他們,最好能引他們走出來幾步,好讓狙擊手有瞄準角度。”雷力點頭說道,“狙擊手準備好,随時待命。”
蕭長風快步上前,剛要蹲下好察看那護衛傷勢時,旁邊那劫匪開口嚷道:“先看老子,媽的,疼死老子了。”
蕭長風轉頭看清了這名匪徒的容貌,身型消瘦,皮膚略黑,額窄而微微向裏面凹,顴骨直孤,面上和曾福一樣長着不少青春痘,額頭隐有青色,但青暗晦昧,一對眼睛一大一小,目光陰鹫,竟然是個典型的短命相。
相術一脈在戰國時期已隐有成就,精通此術之人稱爲相士。當時的戰國趙國貴族,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趙勝就頗能識人之相。想當年他随趙王共赴渑池之會,在那裏遇到秦将白起時,觀其瞳仁和眼神,而知其性格剛強而暴躁,斷言曰:可也持久,難與争鋒。
不過相術一脈卻精通之人甚少,大部分不過學得皮毛。其奧理晦澀難懂,佐證如同枝葉一樣繁蕪良多,需要細微入至的觀察,往往失之毫厘謬以千裏,所以其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就連平原君這樣的牛大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當年秦圍邯鄲,平原君出使楚國求救,約齊門下二十食客同行,不想找來找去還差一人。這時毛遂自告奮勇站了出來,但平原君看其面相搖頭不語,不願意帶他前去,良久委婉拒道:“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然而世事難料,熟知在楚國舌戰衆人,大展雄風,最終讓楚王同意出兵援手的又恰恰是毛遂。因此平原君回到趙國後感慨說道:“勝不敢複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爲不失天下之士,今乃于毛先生而失之也。”
由此可見相術之難,不過眼前這人相貌太過典型,連蕭長風這種略知皮毛的人都看出些名堂了。蕭長風心裏一笑,知道這次相術自己看得準,因爲老天讓這劫匪遇上了他,對劫匪來說确實是大兇之兆。
“你還死不了,他若不立馬施救的話,你們就不止犯了搶劫罪,還得加上一條殺人罪。”蕭長風依舊蹲了下來,低頭解開護衛的衣襟。
“媽的,老子幹了你。”那受傷劫匪站起來擡腿欲踢。
“馬強,讓他先救保安。”那低頭的男子擡起頭來,胡子拉碴,右眉一顆肉瘤格外顯眼。
他是這夥的頭,有些威信,馬強不敢違他意思,一陣咒罵,又坐了下去。
蕭長風檢查了下護衛的傷勢,傷在腹部,流血過多,人已經昏過去了。他右手一伸去那醫療箱,左手卻是并指疾點,連封天樞,商曲,神阙,建裏等穴,手勢十分隐蔽。後面衆人被他背部所擋,自然看不見。唯一在視線正面的馬強正抱着胳膊埋怨,沒有刻意注意,也沒發覺蕭長風的小動神作書吧。
雖然止住流血了,可人若還是如此昏迷隻怕也熬不了多久。蕭長風從醫療箱拿過幾枝細長竹針,這是他剛才在外面折斷一根竹子用内力捏碎制成的。醫療箱裏面那些瓶瓶藥藥全是英文他看不懂,那些器具他更是見所未見,絲毫不懂使用之法,因此自制了幾根竹針,雖然粗糙了些,但事急馬行田,也顧不得許過了。
“你幹什麽?”馬強看見蕭長風手中的長針,立馬喝道。
咔咔,身後黑子撥拉槍栓,瞄準了蕭長風頭部。四周幾個劫匪都警覺起來。
蕭長風舉着手中的長針說道:“針灸。”
“是竹針,我爺爺輩人用過,我見過,黑子,不要太緊張。”一個短小精悍的劫匪叫道。
總算劫匪之中還有個人認識,蕭長風沒想到古時盛行的針灸竟然淪落到沒幾人認識的地步了,要是被他們誤以爲是武器而被槍打死,實在是冤枉死了,待到陰曹地府見了幾個結拜哥哥,豈非被他們笑死。
“媽的,保不準又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中醫,老子這腰就看了十幾個老中醫,吃了一籮筐藥都沒見好轉,要是這人治不好,蹦了他。”那提槍巡守的劫匪一聽這醫生用的是中醫這一套,氣呼呼地嚷道,他癟嘴薄唇,說起話來有絲漏風一般。
“好了,都别吵,水皮看好你的人,老丁看着外面動靜。”肉瘤老大看着眼前這年紀輕輕的醫生也有絲懷疑,朝黑子和馬強施了個眼色。讓他們看緊了。
蕭長風竹針刺入百會,關元,太淵,十二井,足三裏,太沖......等穴道,用的是針刺補瀉手法中的補,所謂刺虛則實之者,補則從衛取氣,宜輕淺而針。細撚竹針由淺入深,推動衛氣由表入裏。這幾個穴位能補血固脫,滋陰升陽。斂陰攝陽同時并進,促使體内正氣生而機能驅于旺盛。又有催人蘇醒的功效。
他有内力加身,施針速度奇快,穴位雖多但不用一碗茶功夫便施針完畢,随即一掐人中,那受傷的護衛嗯的一聲,睜開眼睛醒了過來。雖然他呼吸依舊虛弱,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屋内衆人見他醫術神奇,早已看得目不轉睛,連受要挾的人質都止住了抽泣,目光全集中在蕭長風的身上。這一切自然也被微型攝像器傳了出來,江珊和雷力更是驚歎蕭長風的表現,兩人互一擊掌,慶祝救人成功。
“醫生,接下來該給我看看了。”馬強不再罵人,語氣中竟然有些請求之意。
蕭長風看了他一樣,古怪笑了笑,站起來走過去,伸出指頭搭上馬強的脈搏上,“咦”他臉色一變,連忙拿起馬強的另一手把起脈來。
馬強一陣納悶,明明傷的是左手,爲何他要給右手把脈,但方才見識了蕭長風的神奇醫術,隻好将不解悶在心裏。
哪知蕭長風把了片刻,松開他的手,人像兔子一般跳了開去,臉上更是一片驚恐之色。這番動靜自然讓其餘劫匪圍了過來。
“怎麽了?我這手能治好?”馬強心裏一陣緊張,連忙發問道。
“你别過來,你的手沒事,不過是些外傷罷了。”蕭長風結結巴巴的說道,牙齒磕磕碰碰。馬強還坐在地上,并未起身,那能向他靠近。但蕭長風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連黑子用槍都抵不住他不停的後退。
“老子又沒說要殺你,你怕什麽?”蕭長風越是害怕,馬強心裏越發不安。
肉瘤老大一把抓起蕭長風的衣領,用槍指着他,沉聲大喝道:“你慌什麽。”
好似被這聲大喝驚醒來一樣,蕭長風帶着絲哭腔,喊道:“老大兄弟,黑子兄弟,水皮兄弟,你們别讓我靠近馬強,我身上還有幾百快錢,全給你們。”他這番說話不倫不類,沒頭沒腦的,若非剛才他還神色鎮定的施針救人,隻怕大夥都會以爲他被吓傻了。可是他越是如此,衆人心中越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爲何他把完馬強的脈搏便變成如此。
“你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事,我便讓你出去。”還是肉瘤老大心眼轉得快。
蕭長風喘了幾口氣,指着馬強道:“他有病。”
馬強等了半天,誰知道碰上這麽一句,馬上罵道:“你才有病。”
“他有麻風病!”蕭長風這句話一出,屋内頓時一呆,大夥眼光齊刷刷的盯着馬強。連在貴賓室望風的老丁都跑了出來。
麻風病,那可是要死人的病啊,神作書吧爲世界上的疑難奇病,現在都不知道有沒有治愈良藥。這病雖然沒見過,但誰都聽說過。被挾持的人質頓時一陣騷動,水皮和黑子連罵帶恐吓好半天才壓制下去。
“胡說,麻風病都絕種了,怎麽會還有。媽的,滿口胡言,老子幹了你。”馬強站了起來,臉不知是氣還是驚,憋得通紅,上面的痘痘更是鮮豔欲滴。
“是啊,你有什麽證據。”肉瘤老大帶着不信的眼色問道,他言語雖然還站在馬強一邊,但身體卻不由主地退了幾步。
衆人将信将疑扭頭望向蕭長風。
“我是從他脈相上看出來的。一時慌張也沒敢确認,不過現在我問他幾個問題便能斷定了。”蕭長風聲音裏仍是一片掩不住的慌張之色。
“好,你問,媽的,老子就不行幾句話問出個世界病來。”馬強梗着脖子喊道。
在外監視的雷力和江珊,看着畫面裏的衆人不知爲何,竟然換了個位置,一個劫匪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指手畫腳的,情緒似乎十分激動。而蕭長風卻畏畏縮縮地站到衆人身前,好似成了衆人的代表一般,和那劫匪說着什麽。他們聽不到說話,不知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不由面面相觑。
“你是不是頭發三日不洗,便油膩一片,還有脫發落發的迹象?”蕭長風定了定神,開始問道。
“對,馬強的頭發确實油膩,弄得枕頭都油呼呼的一股味道。”這問題黑子代馬強回答了,這幾日爲打劫踩點,就是他和馬強睡一張床上,因此比較熟悉。
馬強臉色一變,衆人見蕭長風說對了一個,又朝一角挪動了幾步。
蕭長風繼續第二問:“你手指按一下足三裏穴,在外膝眼下三寸,胫骨外側約莫一橫指的地方。用全身的八分力按下去,怎樣?”
“感覺腿部有些麻。”馬強臉上已經有些發青了,聲音都有了些顫抖。
“這就是了,病從腳起,你再試試胸口膻中穴。”蕭長風指了直胸口正中。
馬強心裏已慌,用了多大力道自己也說不清,就這麽使力一按,身子頓時一軟,一個踉跄,咔嚓,一腳踩翻了醫療箱差點摔倒。這下不用蕭長風說,馬強的臉色已經死灰一片,更顯得臉上痘痘紅星點點。
“哎,你臉上的紅色斑疹,乃是毒氣外現的特征。若再嚴重些,便流膿腐爛,而且眉毛睫毛也會跟着脫落,肌肉萎縮,這些都是麻風病的征兆。”蕭長風言語中大有憐憫之意,“我看你還是一個人去那雅室好了,要知道麻風病人三丈之内不是安全地帶,免得傳染給别人。”
“啊”衆人看馬強臉色便知道蕭長風的幾個問題都問對了,這房間雖大卻那有三丈之遠,頓時驚呼尖叫,連擠帶爬地朝門外湧去,連幾個劫匪都有些控制不住,隻得聚在一起朝天開了幾槍,吓得大夥又蹲了下來。
外面聽見槍聲,頓時一驚,但微型攝像器裏卻是一片雪花,不知裏面情況如何。
蕭長風看着四個劫匪合在一塊,詭異地笑了笑,手中竹針閃電射出,撲哧,竹針猶如長了眼睛,一分不差地訂在肉瘤老大,水皮,黑子和老丁的手腕上,力道之大,竟然将幾人手腕射了個對穿。幾人手一疼,當當..,再也無力拿住手中槍支,全數掉在地上。幾人心中大駭,就要彎腰撿拾槍支。
不過,蕭長風比他們更快,他竹針一出手,人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還未等幾人慘叫出口,便欺身貼上來,雙手張成鷹爪,扣住幾人肩胛穴,往後一甩。
蹲下的衆人眼中出現了一幅做夢一般的畫面,蕭長風猶如雄鷹撲雞,雙手一抓住劫匪,劫匪便如熱鍋面條,軟榻下來,接着他手一揮又如扔破麻布袋一樣,将幾人扔了出去。蓬蓬蓬蓬,四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劫匪頓時被摔倒在牆角,萎靡不振。
蕭長風也不停歇,旋風般一轉身,仰頭長嘯,聲音清越高亢,如金玉相擊,綿綿不絕地傳了出去。
江珊一聽嘯聲,頓時想起蕭長風先前的說話,“長嘯爲号,号響人進”。心中一急,喝道:“跟我來。”帶頭沖了進去。沖進金玉堂卻是一愣,偌大的房間就兩人站立,一人是劫匪,雙手低垂沒有動靜。一個自然是蕭長風,正朝她點頭微笑。五個劫匪中其餘四人倒地不起,哼,又和上次一樣,有這蕭長風在,定然有人昏迷不醒。
雷力帶着特警隊訓練有素,一入金玉堂便分神作書吧兩撥,一部分解救人質,一部分探查劫匪。
“報告,五名劫匪四人昏迷,一個死亡。”
“哦”雷力和江珊,就連蕭長風都望向那名還站在那兒的馬強,他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