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刷着藍白漆的房間,雪亮的日光燈照射下顯得房間空空蕩蕩的,除了一桌一人幾條椅子外便再無他物。桌是木頭做的,放在正中央,孤孤落落的。椅子也是木頭做的,桌前的椅子靠的有些遠,上面坐着一個人,方面大耳,廣額方頤,長眉朗目,鼻直口方,厚厚的嘴唇顯得有些憨憨地,但一雙眸子卻清亮無比,正是蕭長風。
他正望着前方白色牆壁上八個血紅的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暗想,原來這便是現在審犯人的地方,雖然有些嚴肅,但卻不見四周挂有嚴刑逼供用的血腥器具,少了些威懾感。想當年秦孝公命商鞅爲大良造,在秦國之内實行重刑之法,曰:“昔之能治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勝強敵者,必先勝其民者也。故勝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本不堅,則民如飛鳥禽獸,其孰能制之?”故施重刑以制民,從而刑生力,力生強,強生威,威生惠,惠生于力,舉以成勇戰。秦國遂能成爲霸主,成就功業。然而其酷刑多如牛毛,如車裂、鑿颠、戮死、笞殺、枭首……,連蕭長風這種本領高強的遊俠兒都有些怕在秦國犯事,輕罪重罰那可是誰都受不了啊。
他正在神遊天外,感慨萬分的時候,耳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江珊和趙成推門而入。蕭長風不由笑了笑,古時審判和緝捕分别由不同人執行,而現在眼前兩人倒是身兼數職,既要緝拿人犯還要管着審問事宜,能者多勞乎?
江珊看着蕭長風是笑非笑的望着他們,一陣惱怒,這人外表憨憨地具有一定的欺騙性,他一定是個老油條,不然爲何到了這裏還這般悠閑自在,一點惶恐之意都沒有。今日趙成是主審,她是記錄員,所以不好發火。走上前和趙成拉開桌旁的椅子坐下。
“姓名?”趙成手指敲了敲桌面,沒有廢話,直接進入主題。夜已深了,不快點審完,不知何時能回家看老婆孩子。
“蕭長風。”
“性别?”
“男兒。”
江珊停下了筆,擡起頭,以往回答性别的,有說男說女,說不知道,說你看不出麽,但從來沒人說男兒的,倒是挺怪異,瞧見蕭長風嘴角的笑容,柳眉一豎,俏臉含煞,忍不住斥道,“是男便說男,是女便說女,什麽男兒女兒的。老實點。”
“年齡?”
“二十八,哦,不,二十一”蕭長風一時口快,将自己真實年紀報了出來。
“到底是二十八還是二十一?二十一?哼,我看你也不像啊?”趙成沒見過人連自己多大都搞錯的,心裏更加認定他是在故意搗亂,瞪着蕭長風語氣加重說道。
“我生日是八八年陰曆十二月二十五号,現在是零八年,生日還未到,虛歲不是二十一麽?”蕭長風有些疑惑的問道,大家不都報的是虛歲?
趙成冷冷地看着蕭長風,心裏有些抓狂,媽的,還虛歲二十一,怎麽算來也就十九歲。今夜碰上這号人,看來不指望能早點回去了。
“趙叔,虛歲能填麽?”江珊有些拿不定注意。
“填十九歲。”趙成站了起來,對着蕭長風惡狠狠地喝道:“看清牆上上的字了麽,不坦白老實點,沒好果子吃。”見蕭長風不可置否的樣子,又問道:“職業。”
“江北大學信息學院學生。”蕭長風這下都回答得挺準挺快,因爲他對現在這身份背過好幾次。
江珊心裏一陣鄙夷,大學生!好好的書不讀,就跟着黑社會學打架鬧事。
“今夜發生了什麽事情,老實交代。”趙成聽他還是個大學生,臉色頓時緩了下來。
蕭長風回道:“今夜亥時,弟遭黃毛欺而援之,與其沖突進而鬥之,奈其弱而不敵而倒之。”言簡意赅。
這三之一出,差點沒讓趙成咬了舌頭,江珊更是連手中筆掉落到記事本上都恍若未覺。兩人望着蕭長風又好氣又好笑,要說他沒交代嘛,他倒是将今晚發生的事情用二三十個字逐一說了,要說他交代了嘛,若非兩人還讀過些書有些文化略能聽得明白,換神作書吧别人隻怕早被之之之的弄個暈頭轉向了。看他端正挺直的坐在那裏,眼神正而不斜,不像是在胡謅耍詭計,有意刁難,隻是他說話怪異,倒像是與這世代脫節一般。
趙成和江珊先審的是高車,知道是蕭長風動手打翻了一幫人,不過看他并不強壯厚實,心裏仍然有些懷疑,但現在聽他親口述說,雖驚詫他的身手厲害,出手兇狠,但知道這案基本算是審完了,就等醫院電話過來,看那些暈過去的人到底怎麽樣了才能将案子定性。
兩人相視了一眼,也不知道再要如何問他,生怕他又整出幾個之之的,蕭長風也不着急,從兩人進來到現在,他一直含腰拔背,如鍾而坐,姿勢絲毫未變,他并非和兩人鬥氣,而是認爲他是遊俠兒,就算是受審,也應該有遊俠兒的不屈風範。
片刻,一名年輕警察推門而入,快步走到趙成和江珊身邊,小聲彙報。
“什麽?”這消息太過出人意料,江珊沒控制住,高聲喊了出來。幾人一陣低聲嘀咕。
“你說那些混混全都醒來了?”
“不錯,人都醒了。卻疼得直哼哼。”剛進來的警察笑着說,似乎很樂意看到他們這慘樣。
“全都說是自己摔傷的?”
“嗯,錄口供的小張打電話來說,他們都聲稱是自己摔傷的。”
“扯,自己摔傷的,能把自己摔成手臂骨折,肋骨斷掉幾根?能把自己摔得暈過去?能摔到一塊去?”
“聽小張說,他們老大高飛親自去了醫院後,小混混們就改口說是摔的。連高車都說他先前是喝多了胡亂說的,要求改口供,正在房間鬧騰呢。”
趙成和江珊兩人皺着眉頭,沒了證人和苦主,這案子算是黃了,今晚又白忙活一場。
“還有,好韓成武的律師來了,要求立刻釋放韓成武和蕭長風。”
趙成搓了搓臉,無奈道:“放人。”
“可是…”江珊不甘心,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們雖然說得低聲,但蕭長風耳力靈敏,聽了個一清二楚。
江珊轉過身,朝蕭長風走去,說道:“你可以走了,以後好好讀書,不要和這些人混在一起。我帶你出去。”她認定蕭長風是韓成武一夥,因此沒好臉色。
蕭長風聳了聳肩,這動神作書吧他是學胖子的,跟着江珊離開了審訊室。剛出來不遠便看見韓成武身邊的那個壯漢正朝他招手,“小哥,疤哥等着你。”
江珊不喜幾人,冷哼一下,丢下幾人回去了。
韓成武指着邊上一個青年說道:“這是林伍德,林律師。”那青年高高瘦瘦,一臉斯斯文文的樣子,帶着副眼鏡,一雙眸子瞧人的時候總是滴流轉個不停,他生的還算清秀,因此不會給人賊眉鼠眼的感覺,反倒讓人覺得狡黠多智。
“幸會”蕭長風拱拱手,又道:“韓老闆,爲何要幫我?”他剛才聽了江珊幾人的談話,略一思索便知定是韓成武幫了自己,讓這些人說了謊話。
“沒什麽幫不幫的。”韓成武笑着說道:“這裏晦氣,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酒吧再談,如何?”韓成武望着蕭長風,知道這少年性子異于常人,他若是不願意,怕沒人能讓他點頭,因此沉聲問道。
蕭長風擡頭看了看天色,此時玉兔高挂,群星閃爍,已經是深夜子時了。想想也沒什麽地方好去,點頭說道:“如此也好,麻煩韓老闆了。”他雖然來了這世,但爲人處事卻依舊保持的以前那世的标準,對這些所謂的混混并沒有像他人一樣帶着偏見或是反感,隻要他瞧着順眼,倒也是可以交上一交。
他來的時候坐的是警車,去時卻坐的是寶馬。這車名他聽孫中華說過,孫中華是個車迷,成天就買與車相關的雜志,什麽車迷一家,名車豪情等等,遇到好車總是和人說個不停。蕭長風很喜歡馬,神作書吧爲遊俠兒有兩樣東西是不可缺少,也是最愛的。一是随身武器,另一就是代步馬匹。他以前所騎之馬叫灰兒,隻能算是中等質素的馬。想不到世上還有車叫寶馬,既然能帶個寶字,想來應該跑得甚快才是。
壯漢開車是把好手,既快又平,不多久便又回道了普林道帝國酒吧門口,此時的普林道依舊五光十色,喧鬧嚣天,絲毫不見停歇之勢。韓成武卻是帶着幾人由帝國酒吧的一樓吧台邊側門進去,過了一條甬道,便是一變。這裏面還格外分出了一個複式房間,上下兩層,下面是個大大的客廳,樓上是幾間房。門一關頓時将外面的喧鬧擋了出去,隔音效果很好。
“阿武,公安局沒事了?”客廳中正躺靠着一個少婦,聽到動靜,爬了起來,見到韓成武,連忙跑了過來。
“你嫂子丁鈴”韓成武朝蕭長風笑笑,轉頭看着那少婦,目光柔和,“酒吧這邊吵鬧,不是不讓你過來的麽,定是那幫小子偷摸告訴你的。”
“别怪他們,我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見你沒事了,我就回去。”丁鈴口中回道,卻是望向蕭長風,一臉稚嫩模樣,挺眼生,應該是新來的小弟,“這是?”。
“嫂子,在下蕭長風。”蕭長風拱手一禮。
丁鈴那一愣,這人打招呼的樣子和爺爺一樣,都是行拱手禮,随即一笑。她面容姣好,兩腮圓潤,笑起來酒窩迷人,鼻子旁細小的雀斑透着股風情,“你們坐,廚房還有熱了點下酒菜,我去拿。”
“嫂子,我來。”壯漢一聽有菜,頓時跑向廚房。
“大牛,你可别偷吃,你這小子就惦記着嫂子的廚藝。”林伍德也跟着進去了。
“你還有事,那我先走了。”
“嗯,叫小三送你。”
韓成武将丁鈴送至門外才轉身進來,對蕭長風說道:“坐。”一樓很大,有蕭長風家房子大小,水亮色的沙發站了客廳大半地方。
韓成武走到壁櫃邊,一按按鈕,原本雕着镂花的木門向上一移,頓時露出個酒壁,橫豎交叉着幾十個木條,每個交叉的窟窿眼中放着一瓶酒,從下到上,粗一數來,約莫有百瓶,看标簽各個不同,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精力才收羅了這麽多些名酒。
韓成武找了片刻,抽取一瓶沒有标簽的酒,瓶子細勁長身,釉白神作書吧底,青花爲面,飾神作書吧蓮花瓣紋,細膩有型。上面寫着福壽康甯四個小字,字體飄逸流暢,很是養眼。瓶嘴火漆封蓋,古色古香。
“這是你嫂子從她爺爺那拿過來的,可是珍品,我一直都舍不得喝。”韓成武想将酒瓶遞給蕭長風,蓦地想起他那獨特的開瓶方式,手一縮。這瓶子可是青花瓷器,他可舍不得被蕭長風削去個嘴角。拿出打火機,“叮”慢慢烘烤火漆,然後打開,才一開瓶蓋頓時一股濃郁香氣彌漫開來。
“疤哥又開好酒了。”林伍德聳了鼻子,端着兩盤菜從廚房走出來,“今夜我可要賴在這,不走了。”後面的大牛也一臉贊同之色。
幾人擺好菜盤,韓成武竟然拿出幾個青銅酒爵,看得蕭長風一陣眼熟,滿上美酒,笑道:“老爺子說若要喝這酒就得用這套就爵。你們誰能喝出是什麽酒。”他指了指酒壁,“便可随便拿走一瓶。”
這話一出,林伍德和大牛兩眼放光,連忙端起酒爵,輕抿一口,細細品味起來。
蕭長風接過酒爵,楞了片刻,幾千年之後再次握起酒爵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味,迷茫?惆怅?欣喜?睹物傷情?通通都不是,又通通都有一點。人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便是如此,他握爵之手穩如泰山,但眼光迷離,一時間竟然隐隐有了醉意。
“好酒,奶奶的,比那外國洋酒可好喝多了。”大牛抿了一口後,食指大動,索性一氣飲完。他和林伍德常跟疤哥喝酒,也算半個行家,但此時兩人飲完,隻覺得甜美醇厚,口感十分熟悉,卻說不上是何酒。
“長風呢?”韓成武見蕭長風還未動,叫了一聲。
蕭長風回過神來,望着爵中一瞧,酒色清澈透明,酒香柔潤,透着青銅花紋,古意盎然。他右手拿爵,左手一環,頭一擡,一飲而盡。
“醇正甘美,回味悠長。杜康。”杜康他常喝,想不到現在還是這個味,一點沒變。
林伍德恍然,搖頭換腦說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原來是杜康酒啊。難怪如此口熟,不過市面上的杜康好像不是這個味啊。”
“不錯,是杜康,還是長風舌頭靈。老爺子這酒可是從一山村花重金淘出來的,說是古方,有些不同于市面上的。”韓成武看着又喝了一爵杜康酒的蕭長風,笑了笑道:“長風,你坦率豪氣讓人欣賞,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不知?”
林伍德和大牛見老大這麽說,都望向蕭長風。疤哥看上的人,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還未等蕭長風回答,房門被推開,一護衛進來說道:“疤哥,飛少來了,要見你。”
“疤哥是我兄弟,要見他還用你通報?”聲音宏大,帶些霸道,一個中年漢子推開護衛,直接走了進來,人不高有點矮,但卻厚實無比,連大牛那塊頭都沒有他敦厚。粗如犀牛的脖子讓人覺得便是用力扭住,也不一定能扭斷。上面挂着條碩大的金鏈子,金光閃閃。剃個小平頭,眉宇間一股兇悍之氣。與他一比,後面跟着的黃毛高車顯得瘦瘦弱弱。
“飛少,來這邊坐,大牛收拾下桌子開瓶好酒給飛少。”韓成武迎了上去,“飛少,來也不先通個電話,好讓我去接你啊。”
“兄弟們都躺在醫院裏哼哼唧唧,神作書吧老大的不得不來啊。”高飛拿下嘴邊的雪茄,和韓成武略一擁抱,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揭開西裝,露出金燦燦的皮帶頭,眼光一聚,兇光閃現,瞪了蕭長風一眼。
韓成武給高飛到了杯xo,說道:“兄弟們的醫傷營養費全算我的。”
“疤哥,今晚給你面子才讓那幫小子閉嘴,換神作書吧是别人,老子早剁了他。”,高飛大口飲完杯中酒,吸口雪茄,長吐出一口濃煙,斜眼說道:“雖然道上混的受點傷是常事,但這小子出手太重,不能就這麽算了。”
韓成武沉聲說道“那飛少打算如何?”
高飛吞吐着雲煙,沒有說話。韓成武喝了口酒也沒說話,等着下文。蕭長風更是理都沒理進來的人,自顧自地飲着杜康酒。他并非好酒之徒,隻是酒能讓他找到點前世的感覺,手中的杜康酒和古銅酒爵讓這感覺更濃了些。
高飛頓了頓,半響又道:“聽阿車說這小子很能打,過幾天正好有場拳賽,我選個人出來和他打一次,若是他勝了,今晚的事便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