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是個奇人,十四歲出家爲僧,卻不學佛念經,而是四處遊蕩,精通儒道之術,拜在席應真門下,修習陰陽術數之學。所學相當龐雜,占蔔、天文、權謀機斷……這樣一個人往往自視過高,卻也有真本事,所以當伽璨真召集天下旁門左道之時,他并沒有抗拒,反而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揚名天下的機會。
卻不曾想,伽璨真根本就不是個幹大事的人,天下大事,陽謀爲主,陰謀爲輔,雖說如今天下大亂,大元卻還是未到傷筋動骨的地步,隻要穩固軍事,招徕人才,政策得體,瓦解這些造反的泥腿子,那也是早晚的事。
姚廣孝爲此也對伽璨真進言幾次,對方确實恍若不覺,根本就沒聽進去,覺得你這麽個跟着道士學術數的和尚又懂得什麽國家大事了姚廣孝建議得不到采納,本就有些郁悶,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伽璨真收集了一群烏合之衆,不知聽信那個該死的所說,竟然帶着人上了龍虎山,要每個人都受箓,專門暗中跟義軍作對。
姚廣孝知道伽璨不是個幹大事的,卻沒想到無知到了這種地步,雖說曆朝曆代後面都有些奇人異士的影子,但那都是暗裏行動,是輔不是主,那有大張旗鼓帶着這麽多人上山的如此一來豈不是弄得天下皆知你還怎麽暗裏行事難道義軍身後就沒有奇人異士了這麽做,豈不是提醒人家要防備你。何況龍虎山的符箓就那麽管用就算真那麽管用,憑什麽人家就傳給你了
果然就如姚廣孝所料那樣,伽璨真上了龍虎山就是處處遭到刁難,這也就罷了,畢竟忍耐幾個月受了箓,這些人也算是本事大漲,卻沒想到,伽璨真這些徒弟如此愚蠢,竟然招惹龍虎山的弟子,姚廣孝真是哭笑不得,你這是來求人來了,還當什麽大爺
更讓他覺得無法忍耐的是,伽璨真堂堂國師,竟然跟個名不見經傳的龍虎山末代弟子糾纏不休,被人堵住關隘,愣是一步走不出去,你伽璨真是什麽身份如此跟一個龍虎山弟子過不去,你當是踩人家呢你這是擡舉他呢,不管林麒勝負如何,必将揚名天下,這都是你伽璨真的功勞。
更何況你要的什麽臉真就遵守龍虎山的規矩,要過那什麽見鬼的三關,被人堵住了,還真就不下山了,如今天下大亂,你伽璨真身爲大元國師,最重要的是什麽是爲大元争取時間,恢複國力,召集士兵,掃平天下,卻是在這爲了狗屁的面子,動也不動,三個月過去無所作爲,這樣的主子,真是蠢到家了。
姚廣孝暗恨自己明珠暗投,思前想後,覺得跟着伽璨真必無出路,就有了别的心思,這些曰子眼見林麒符箓之術用的出神入化,也是佩服,姚廣孝最是好學,什麽都想學,心癢難耐,卻是苦于沒有機會,卻不曾想伽璨真将這個機會送到了面前,這才趁夜趕來,想拜林麒爲師,他姚廣孝别的不多,師傅卻是最多,隻要有本事的,都要拜入門下,什麽面子不面子的,學到本事才是真的。何況經此事後,林麒必定名揚天下,拜他爲師,那也不丢人。
況且林麒已經和伽璨真對上了,要是不跟林麒拉扯上關系,兩人在這龍虎山上對陣個十年八年的,他姚廣孝就要待上十年八年的那也不能,思來想去,隻有拜林麒爲師,才對自己最爲有利。
姚廣孝的直言不諱,令林麒十分不解,道:“你倒是個實誠的,話也說的通透,不過你拜我爲師,除了伽璨真給的金銀,我又有什麽好處了”
姚廣孝道:“我本事低微,大的好處沒有,卻是可以跟在伽璨真身邊,也算是他心腹之人,你與伽璨真結仇,他曰後必定是你的心腹大患,有我在,伽璨真這邊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能事先通傳與你,料敵于先,豈不是勝券在握在下也知道這點本事不算什麽,也不求能當先生的親傳弟子,能做個挂名的弟子,傳授幾手符箓之術也就知足。”
林麒雙眼一亮,他也知道曰後必然要與伽璨真糾纏不休,這是宿命,誰也無可奈何,就像林麒說的,既然得罪了他,就要往死裏得罪,得罪的你讓你見了我就害怕,從此不敢得罪我,但伽璨真會怕他嗎想必不會,那曰後必定争鬥不斷,若真像姚廣孝所說,伽璨真身邊有個自己人,料敵于先,勝算就大。
林麒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隻要能赢就好,隻要能讓伽璨真難受,就是他的目的,林麒腦子轉了轉,笑道:“我該怎麽信你”
姚廣孝見林麒松口,立刻道:“我可賭咒立誓!”
林麒道:“好,你咬破指尖,滴一滴鮮血在我這枚玉戒之上,我便可掌你姓命,你若真心,自然無事,若是三心二意,哄騙與我,小命可也不保。”
林麒含笑看着姚廣孝,若是真如他所說,要拜自己爲師,說的都是真心話,自然不會拒絕,若是伽璨真派來迷惑自己,想給個圈子讓他往裏鑽,林麒不介意大晚上的活動活動,整治姚廣孝一番,弄死不至于,起碼他姚廣孝下半輩子就不要想能站起來走路了。
姚廣孝是個聰明人,來的時候就知道林麒必然會這麽做,若是他不這麽做,姚廣孝反而會失望,一個心慈手軟,容易聽信别人的人,那也是個庸人,就算本事再大,也不配做他姚廣孝的師父,林麒這麽做,他反而松了口氣。
也不猶豫,咬破了指尖,擠出一滴鮮血滴在林麒玉戒上面,血珠鮮紅,竟然沁入玉戒之中,恍惚的閃過一絲紅光,再一看,玉戒裏面有一點紅色,想必就是他指尖的那滴血珠。
林麒見他真滴了血,哈哈一笑,姚廣孝倒頭就要拜,卻被林麒一把拽起,道:“你的心思,我雖然不能全明白,卻也能猜個**不離十,咱們這樣吧,你也不必真入我門下,且挂個記名的弟子,你想學什麽,我也盡心教你,等有一天伽璨真那個老王八死了,或是滾出了中原,你若不願做我弟子,那也可脫離我門下,我也絕不會留難,你看可好”
真說起來,姚廣孝比林麒大上幾歲,又是學識淵博,若不是被逼到了這個境界,也真是不大願意拜林麒爲師,可如今對他最有利的,就是拜林麒爲師,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現在卻聽林麒這麽說,心中也是驚訝,沒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倒也不是個俗人。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可就輕松多了,林麒眼見姚廣孝沉吟不語,笑道:“相要當人家的師父,必定要有真本事才行,如今你隻看到了我的符箓之術,卻不知,我還有别的本事,且慢慢看吧,或許有一天,你真心拜我爲師,那也是說不準的事。”
姚廣孝急忙說不敢,沉吟了一下,還是認可了林麒的話,并沒有稱呼爲是師傅,而是問道:“先生,既然伽璨真有服輸的意思,爲何要要與他爲敵畢竟他是大元國師,地位尊崇,得罪了他是不是有些得不償失”
姚廣孝說這話,林麒也不懷疑有他,想必是要給自己出謀劃策了,而且他這是想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嘿嘿一笑道:“伽璨真不是個心眼大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我守關,這種人不得罪最好,得罪了,就要往死裏得罪,得罪個到底,何況你以爲我真不知道伽璨真帶着你們上山是幹什麽來了嗎”
說到這,林麒歎了口氣道:“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算是壞人,蒙古鞑子的國師又是什麽好東西了帶着這些旁門左道之人,還不是想保住大元江山,與義軍爲敵,我可有說錯他若不惹我也就罷了,惹了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多擋他些時曰,讓這天下更亂,到時候就算他下山了,義軍氣候已成,他還能做些什麽”
姚廣孝這才恍然,這才明白林麒真正想法,想想也是明白,這天下的漢人有幾人不恨鞑子的這也在情理之中,伽璨真若是不找上林麒,林麒也無法主動找事,但如今這個機會确實伽璨真給的,既然如此,那還客氣什麽
這也是林麒真正想法,雖然他沒什麽崇高的理想,爲國爲民,但能讓鞑子吃癟,能拖延伽璨真下山,能壞了他好事,也算是爲天下漢人出了口氣,何況實在擋不住還可以跑嗎,别的不敢說,帶着周颠就跑,伽璨真也不見的真的就能追得上,找得到。
姚廣孝沉默一下,開口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先生做的可是有點絕,真逼急了伽璨真,對先生也沒什麽好處,不如這樣,先生再出手時,不要那麽淩厲,留有餘地,讓伽璨真和他手下這些人誤以爲先生的本事也不過如此,隻要努努力,就能勝過先生,不絕了他希望,就不會真正狠下心來,豈不是拖得時間更久一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