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官差見他傻愣愣的胡吹大氣,忍不住就是一陣哄笑,倒是陳友諒聽得正一教三個字,雙眼一亮,笑着問周颠:“小兄弟果真是正一教的道士?”
“怎麽不是了,這是俺爹,是受箓了的正六品太極左宮領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周颠指着老爹說得意洋洋,幾人扭頭都去看周興,就見他穿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一張驢臉比馬臉都長,臉上還疙疙瘩瘩的醜陋非常,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又聽周颠說這醜道士還有品級,立刻就有人打趣道:“原來還是上官,小的們這就給您見禮了……”
聽到别人打趣,周興一張老臉漲的通紅,讪讪的也不答話,陳友諒看了看他,霍然站起,對着周興抱拳道:“在下沔陽陳友諒,最是敬佩江湖上的異能之士,道長相貌非凡,必有非常之處,時才聽小兄弟說道長是授了箓的,當真是個有真本事的,在下不才,願與道長結識一番,不知可否賞我陳某人這個面子?”
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個花花轎子擡人,俗話說的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堵牆,陳友諒這般動作,周興又豈能不給這個面子,立刻就站起來道:“慚愧,慚愧,貧道是個不成器的,那有什麽真本事。”
陳友諒哈哈一笑,上來抓住周興的手拽到他這一桌,道:“來來來,與道長相識也是緣分,今rì少不得要多喝兩杯。”随即又招呼周颠和林麒過這一桌來坐了,待大家都坐好,陳友諒一拍桌子,對小二道:“小二,酒菜快些上來,今天都算是我的。”
周颠見陳友諒請客,裂開大嘴對他道:“你這個人不錯。”周興卻暗裏歎息,無事獻殷勤非jiān即盜啊,自己這傻兒子爲了幾斤牛肉就覺得别人是好人,若是别人給他烤個全羊,還不得把他親爹賣了?
請客的官差那裏肯讓陳友諒出錢,吵嚷了幾句,陳友諒也就不在去争,轉過頭來問周興:“道長,在下常聽人說,正一教主掌三山符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門派,尤其是貴教的五雷正法,斬妖除魔,無往不利,當真令人心生向往,不知道長可會這五雷正法?”
陳友諒這一問,問得周興老臉一紅,喃喃道:“我隻是初次授箓的道士,還沒資格學習本教的五雷正法。”說到這覺得有些臉上挂不住,又道:“不過本教的五雷正法,那也不是誰都能學的,得是天資過人,福緣深厚之人才能學得,本教會這五雷正法的也不過不去十人,但本教道法浩瀚,學得一兩小技,也足可行走江湖了。”
“那是,那是……”陳友諒聽得周興不會五雷正法有些失望,沉吟了一下又問:“不知道長畫符抓鬼的本事如何?”
周興jīng神一振,暗道,莫非是買賣來了?立刻正sè道:“不瞞陳兄說,貧道雖然不會五雷正法,但也是正經授了箓的,畫符抓鬼還是不在話下,陳兄問起,莫非家中有事?”
陳友諒笑道:“道長說笑了,小弟家在沔陽又能有什麽事情求到道長頭上了,隻是先前聽我兄弟說起馮提司的事,又覺得道長是個高人,就想着道長能不能幫着馮提司化解了這事。”
請客的官差大吃一驚,急忙道:“陳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厲害,何況你與她無冤無仇的,那馮提司也與你無恩,何必插手這事。”
陳友諒歎息道:“你也知道我帶着家鄉二百多兄弟到貴地來是挖河通水的,這挖河通水辛苦就不去說他了,兄弟打漁的出身,知道治河最是兇險,就想着能不能通了馮提司這門路,做工的時候能給我這二百個家鄉帶來的兄弟找些安穩的活幹,苦于沒有門路,剛才聽得這件事,就想請周道長幫忙,如此我也算結識了馮提司,想必我這二百多個兄弟rì後的rì子也好過些。”
衆人這才恍然陳友諒的用心,那官差還是擔心道:“陳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厲害,聽馮提司家下人說,慣會使些邪法,還能變化,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陳友諒曬然一笑,看着那官差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男兒丈夫,活這一世,隻求遂了自己心意,若是這也怕,那也怕,活的還有什麽意思了?”
林麒聽了半天,隻覺得這陳友諒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兒,最後這句話,甚是對自己的胃口,差點拍起巴掌。周興卻是沉吟不語,陳友諒見狀,呵呵笑道:“自然也沒有叫道長白忙一場的道理。”說着從懷裏掏出個銀錠,約有五十兩左右,放道周興面前,道:“這本是用來疏通馮提司的,今天請道長辦事,這五十兩銀子不管成與不成,都是道長的。”
“陳兄弟說笑了,馮提司家中曲折貧道并不知曉,何況事還沒辦,怎麽就能收你的銀子。”周興說着話,眼睛卻盯着銀子有些心動,不過馮提司家的事甚是蹊跷,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陳友諒見他這般模樣,笑道:“道長乃是正一教的授箓弟子,些許小事自然難不倒道長,想想看,若是道長辦成了此事,那馮提司也必定會有所表示,兄弟我也會替道長四處揚名,讓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道長是個義薄雲天的高道,豈不是好?”
陳友諒話裏話外的總是提到正一教,這是逼着周興答應,周興若是不答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豈不是就說正一教的人膽小怕事,盡是虛名。話都說到這了,周興也知道推脫不得,他原本也沒想推脫,剛才的一番話也不過是yù拒還迎的姿态罷了,如今世道艱難,有活幹就不錯了,那輪得到他挑三揀四。雖然那官差說的邪乎,想來也不過是孤魂野鬼作祟罷了,何況陳友諒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
周興裝模作樣的沉吟了一下,猛然道:“既然陳兄弟這麽看得起貧道,貧道又豈是那不仗義的人,隻要陳兄弟說得動馮提司,這事我接了。”
衆人聽他答應的豪爽,一起喝了聲彩,周興朝大家抱了抱拳,袖子卻不經意的蓋住面前的五十兩銀子,林麒看見這一幕,有些羞愧,轉過頭去,心中暗道:“師傅啊師傅,這吃相太難看了些。”
陳友諒見周興答應下來,大喜過望,站起來讓小二快些上菜,待飯菜上來,吃喝了一陣,很是敬了幾杯周興的酒,又讓幾個官差陪着周興吃好喝好,轉身去找馮提司。大夥見他爲了家鄉帶來的這些民夫如此用心,當真是仗義無雙,感佩之餘,也不阻攔他。
陳友諒出了聚賢樓,看了看rì頭,正是中午,秋風吹拂之下,遠處風雲激蕩,大有風雨yù來之勢,他頓了頓,思忖了片刻大步朝水道衙門快行。
水道衙門内,馮提司坐在椅子上,他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胡須還不是很長,正是男人最意氣風發的年紀,但他卻雙目無神,愁容滿面,時不時的就哀歎一聲,使得整個衙門都仿佛籠罩着一層yīn影。這馮提司在濟yīn縣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黃河自古多難,每朝每代都有治河管河的衙門,雖然官不大,卻也掌握着實權。
馮提司俸祿收入不少,額外收入也多,年紀又輕,家道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富。rì常頗有幾個仆婦供驅使,幹些端茶倒水,生火做飯,縫補漿洗之類的活計,使得他家娘子能夠倒出功夫來相夫教子,閑時也能同女伴在一起做做女紅,或者是說笑逗趣。
卻沒想到年前娘子的好心卻換來一場禍事,想到家裏糟心事,馮提司就愁眉不展,更是無可奈何。
正愁悶間,眼見一個胥吏穿過庭院徑直走了進來,瞧着還有些眼熟,像是昨天來過,心中有些不快,就等着他來,想着找個緣由訓斥幾句,也寬寬自己的胸懷。
卻沒想那人到了堂前,一拱手,道:“提司大人,小的聽說大人家中有難解之事,今rì湊巧碰上一高道,便請了他,如今正在聚賢樓吃酒,敢請大人前去一見。”
馮提司愣了愣,沒想到此人上來就是這番話,心中有些懷疑,就問:“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中之事?”
“小的沔陽陳友諒,押解民夫前來治河,昨rì剛與大人交接,這是大人給我的官憑。”
馮提司看了官憑,知道這人說的不假,防備之心卸去不少,卻也奇怪,這遠來的胥吏怎麽就關心起自己的事情來了?
陳友諒看出馮提司疑惑,開口道:“大人,小人這麽做,也是想與大人結個緣分,rì後在大人手下讨飯吃,還望大人能多多照顧。”
馮提司沉吟不語,也知道自己家這點破事,恐怕連濟yīn縣裏的一頭驢子都知道了,這胥吏知道也不是什麽難事,可一想到前幾次請的和尚道士,都沒個好結果,就有些疑慮。想的出神,不由得輕聲道:“若是不成,該如何是好?”
陳友諒沉聲道:“我請的這道士科是有來曆的,乃是正一教傳人,授了神箓的,自然不能與那些野道士爛和尚相提并論,何況大人這般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如冒險一試,難道要一輩子提心吊膽過下去不成?就算大人拖得下去,難道夫人和小公子也跟着你這樣拖下去?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我帶大人也隻是去見見那正一教的道士,大人不妨觀察一番,若是覺得不可用,就當此事沒發生過,與大人又有什麽損失了?”
陳友諒一番話說得馮提司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中也在掙紮,聽到最後,咬牙道:“好,你是陳友諒,我記下了,若事成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走,帶我去見見那高道!”
陳友諒恭謹站到一邊,等馮提司大步走過,這才提步跟着馮提司走出了水道衙門,待見這馮提司腳下生風,心急如火,陳友諒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