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隅喃喃,卻又無話可說,李尚的話她似懂非懂。隻是他既然能爲了夏露姗放下這唾手可得的遂陽掌門一職,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此,她又有什麽好說的。
相反,程隅倒是有些羨慕夏露姗,從小到大,她都是有真心将她捧在懷中的人。
程隅若有所思,而李尚有些失神的看着程隅,她的目光璀璨,恍如天空中的星辰,嘴角微微含笑,如三月的春風。
李尚以爲自己再不會因爲這一颦一笑牽動心神,可是每一次,他都要對自己失望。
不過,他認識程隅近百年,不算熟知,也已相當的了解。程隅的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甚是比起夏露姗來說好似更需要人保護。
他從前也是這麽以爲,以爲自己能夠在門派中多多看護她,爲她遮擋風雨。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程隅就如雨後春筍,不斷的成長,看着不顯,可蓦然回首,她已是難以企及。
李尚才明白一個人的外表代表不了什麽,端看此人内心如何。
很久以前,李尚已經明白,他和程隅注定漸行漸遠。可是他卻希望,不管何時,程隅回到門派,都能再和他們這些朋友聚一聚,讓他知道程隅在修仙界安然無恙,那便好。
辰光見程隅和李尚莫名都沉默了許久,暗想是自己方才說錯了什麽?正要詢問,就聽池海院外傳來了動靜。
‘砰’、‘砰’
竟是術法攻擊禁制的聲響,李尚和辰光詫異,這遂陽還有誰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在程隅的院子外如此放肆。
程隅的神識已經看清了來人,當下揮動了禁制,讓來人進來。
“程隅!”來人是劉綜仁,他的氣息有些不穩,像是從什麽地方風塵仆仆趕過來的,還沒調整就急巴巴的來了她的池海院。
“綜仁,原來你也在門派……”
還未等程隅說話,劉綜仁神情閃耀着異樣的光芒,脫口而出:“小師叔祖在哪裏!”
這一句話就像是平地一聲雷,将程隅三人震在了原地。
辰光覺得背後一股冷汗來襲,當下對着劉綜仁使着眼色,可是劉綜仁壓根就沒有注意這些,隻是死死的盯着程隅。
“綜仁,你知道你在說什麽?”李尚臉色很不好,這件事情門派上下都知道了,綜仁怎麽會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早就說過程隅會沒事,你們看還不是說準了。小師叔祖是誰?他怎麽可能隕落,程隅,你告訴我,他現在是不是躲在哪裏,好出其不意的給我們一個驚喜。”
劉綜仁瞪大了雙眼,裏面就像是盛滿了一汪池水,他的希冀清澈見底。
出乎他們的意料,程隅不喜不悲,甚是平靜,道:“那時他替我擋了緻命一擊,五髒盡毀,經脈俱斷,回天乏術。”
親耳聽到莫之衍的遭遇,在場的幾人都赤紅了眼,劉綜仁不斷的搖頭:“程隅,你騙我!”
“我知道小師叔祖從前最愛整蠱,以前也不是沒有這麽做過。他就是想看我們失态,丢臉是不是。”
劉綜仁有些歇斯底裏:“我等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把你給等回來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你告訴小師叔祖,讓他不要玩了,我們一點都不想陪他玩這麽無聊的把戲!”
“綜仁,你别這樣……”李尚拉着就要撲到程隅面前的劉綜仁。
“你放開我,我要問問她,爲何小師叔死了,他怎麽可以死!”劉綜仁大喊起來。
“是我沒有保護好他!”程隅啞然。
劉綜仁猛然頓住身體,顫着聲音:“從小到大,我們都是跟着小師叔祖一起長大的,他那麽聰明,那麽有本事,每每都能逢兇化吉……”
程隅聽着劉綜仁講述和莫之衍從前一起幹的一些稚氣未脫的事情,嘴角不覺浮笑,沒想到莫之衍以前幹的事情這麽不靠譜,嚣張跋扈,卻又能自己收拾殘局,讓門派那些吃了虧的修士恨得牙癢,卻奈何他不得。
可是在程隅遇見莫之衍之後,也不知他是成長了,還是不想帶着她一起胡鬧,他混世魔王的名号在程隅這裏也不過隻是個傳說。
看到程隅的笑容,幾人尤其是劉綜仁覺得無比的刺眼,他的臉色忽然發沉,面似修羅,也是第一次指着程隅,喊道:“你究竟還有沒有心,小師叔祖因你隕故,你爲何還能笑得出來!”
“綜仁,你冷靜些,小師叔的事情任誰都接受不了。可身份玉牌已碎,三十年了,要是小師叔祖還活着,他早就回來了。”
李尚雖覺得他這話刺耳,可是卻不得不說:“你别鬧了,修士本該看淡生死。”
“她看的開,那是她修爲高,境界了得!”劉綜仁心裏也知此事怪不得程隅,說不定她比自己還難受,可是看着程隅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他的火氣就怎麽也管不住的冒了上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小師叔祖就算隕落,也該讓我看個明白……”
劉綜仁固執着,程隅再次開口:“他沉入了天幽湖,一群人面怪将他圍了。”
人面怪,自從北淵一戰之後,這不人不妖的東西也被衆修所熟知,據說長相醜陋,兇殘還食人。
光是聽着,幾人便覺心肝都抽得疼痛,他們不知道程隅這個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會是如何的心情。
劉綜仁突然面如死灰,天知道他聽到程隅回來的時候有多開心,程隅失蹤那麽多年,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那麽和她在一起的莫之衍,說不定也回來了。
可是,他不是來聽莫之衍是如何死的,還死的這麽慘,連個全屍都沒有留。
“你騙我!”劉綜仁一下子又漲紅了臉:“我不要再看到你。小師叔祖沒回來之前,你永遠也别讓我看到!”說着已是哀聲大喊一聲,發瘋似的沖出了程隅的池海院。
“你跟上去看看,别讓他做了傻事。”李尚對辰光道。辰光看了程隅一眼,随之追了出去。
“程隅,他不是有心的。這些年,我們三人自幼一起長大,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李尚道。
程隅點頭:“我知道,你且去看看他吧。”
李尚無法從程隅眼中看出半點情緒,她的雙眼此刻就像是一口古井,毫無波瀾。可留下來,他也再無話可說,隻好就此離去。
池海院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程隅筆直的站在院中,目空無物,任夕陽西下,直至夜幕籠罩。
許久之後,程隅好似才回了神,面無表情的進了房間。
就此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