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不是皇院的學生,所以我也不知道皇院的期末考核是怎樣,但在我經曆的考試裏,第一道題是送分題,以便更好地讓學生們進入考試狀态。”
樂語微笑說道:“但從第二道題開始,可能就有點難度了——回答并沒有難度,難的是,你沒有辦法去改變答案。”
“你們是否從小開始就衣食無憂,從來沒有一天要爲生計而工作?”
“老規矩,‘是’的向前一步,‘否’的留在原地。”
衆人面面相觑,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向前一步,隻有小部分人留在原地。
“第三道題,你們是否擁有一個良好的家庭環境,父母俱在并且你感覺到他們愛你?”
“第四道題,你們是否擁有一個以上的知心好友,在你遇到困難時你認爲他願意爲你提供幫助?”
“第五道題,你們在成長過程中遇到是鼓勵多還是貶斥多?如果是正向鼓勵多,請向前一步,如果是負向貶斥多,請留在原地。”
“第六道題,你們認爲自己自信好看嗎?這道是主觀題,與他人評價無關,如果你認爲自己就是好看有優點,請向前一步,如果你認爲自己外貌沒有任何優點,請留在原地——正确評價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
“第七道題,在你們成長過程中,有親密朋友對你明确表示好感嗎?不要笑,我說的就是戀愛那種好感,有的固然可以自豪向前一步,沒有也不需要悲傷,畢竟老師也沒有——真的,女孩子看見老師都自慚形穢了。”
“第八道題,你們在炎京有自己的私人住房嗎?父母買的也沒關系,但你一定要有對房屋的主宰權,包括改造或者出售”
大家一開始還能有說有笑地回答問題,向前一步或者停留原地,但等樂語問了十幾個問題後,教師裏的笑聲逐漸平靜下來。
衆人面面相觑,他們發現有些熟悉的同學已經向前走了一大截,而自己卻停留在原地很久;越是前面人就越少,站在前面的人隻占了全部學生的十分之一,而那些人無一不是學生間的風雲人物學習尖子人中龍鳳。
明明是在同一個教室學習、在同一個飯堂吃飯、甚至平時吃喝玩樂都在一起的好朋友們,僅僅通過數個問題,就将他們拉開這麽大的距離。
站在後面的人感覺到茫然和自卑,站在前面的人也不好受——他們平時明明也是與人爲善的好學生好兄弟,但現在他們感覺自己仿佛做錯了事,能站在這麽前面似乎成爲他們的罪孽。
一層可悲的厚障壁隔在他們之間。
“最後五個問題,我問的快一點。”
樂語清了清嗓子:“女孩子請向前一步。”
學生們一怔,半數人都向前一步。
“東陽人請向前一步。”
隻有三個人向前一步。
“姓琴的人向前一步。”
琴悅詩身體一僵,她意識到自家大哥想要當衆給自己一個難堪了,然而樂語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也隻能硬着頭皮向前一步。
“名字是悅詩那麽好聽的人向前一步。”
“跟我琴樂陰有血緣關系的人向前一步。”
“你到底想要我走多少步啊!”琴悅詩終于忍不住了:“琴樂陰你是不是想羞辱我!?好,我走就是了!”
“我愚蠢的妹妹啊,”樂語歎息道:“你居然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
我看出來了啊,你?就是要讓我從此成爲皇院的笑柄!喪失四年交友權!你就是一個對妹妹有着惡毒陷害計劃的變态兄長!
然而琴悅詩發現千雨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一臉疑惑地看向自己尊敬的學姐,學姐平靜說道:“琴老師有自己的想法,你走過去就知道了。”
真的?混蛋大哥真的不僅僅是爲了坑我?
琴樂陰說話,不行x。
千雨雅說話,行。
琴悅詩不情不願地說道:“那你别問了,你到底要我走多少步。”
樂語朝她招了招手:“直接過來站在我旁邊。”
等琴悅詩走過來,樂語看着這個氣氛凝重的教室,嘴角上翹開懷笑道:“爲什麽這麽嚴肅?這隻是一個賽跑遊戲而已在我數三聲後賽跑正式開始,最先跑到我身邊的三個人,就是我們這個班級的隊長三,二,一!”
琴悅詩心感不妙想逃,直接被樂語抓住了手腕高舉起來:“好,恭喜我妹妹成爲我們班第一位隊長!大家以後請叫她琴悅詩大隊長!”
而就在樂語宣告賽跑開始的瞬間,有兩個跑得最快,一位是站在比較靠前的明水雲,一位是站在中間位置的千雨雅,兩人幾乎都是瞬間驅動淩虛步伐争先疾跑,其他人要麽是起跑線沒她們靠前,要麽是連淩虛步伐都沒用。
或者,很多站在後面的人,根本連跑都不打算跑。
看着明水雲和千雨雅最先跑上講壇,樂語微微挑眉,但依然滿臉笑容舉起她們的手:
“慶賀吧!恭喜千雨雅小姐成爲我們班的二隊長,恭喜明水雲小姐成爲我們班的三隊長!”
快跑到講壇前的明雙鯉垂頭喪氣,教室裏響起稀稀疏疏的掌聲,樂語拍拍手,說道:“各位還記得自己的起跑線位置嗎?可以請你們先回去站在自己的起跑線上嗎?很顯然,琴樂陰老師要借着這個小遊戲說一些人生大道理——希望你們沒對這種套路模式感到厭煩。”
學生們忍不住笑起來,而等他們站好,樂語清了清嗓子說道:“說起來,我前兩天看茶歡老校長的開學儀式談話,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
嗯?
學生們忍不住回憶了一下,茶歡老校長在開學儀式裏好像沒說幾句話
“你們都知道我要說什麽,”樂語悠悠說道:“所以我就不說了。”
大家一陣沉默,琴悅詩忍不住說道:“那你的教資還真的好賺啊。”
“你們以爲我是懶嗎?不,我這是相信你們。”樂語大言不慚地說道:“無論是起跑線在前面還是在後面,你們都别忘了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們是炎京皇家學院的學生嗎?”
“這道送分題,既是送分,也是門檻。你們或許沒意識到,你們在這個教室跨出的一小步,其實是在整個輝耀跨出一大步。”
“這一步有多大?大到讓你們超越整個輝耀大地上的萬萬人。你們這些皇院的天之驕子,畢業後注定要成爲輝耀的國家棟梁,但你們知道那些被第一道問題難倒的人,要花費多少工夫才有資格跟你們面對面喝茶嗎?”
“就比如我。”樂語指了指自己:“或許你們對我這個名不經傳的人爲何能來皇院當選修課講師感到不解,我也沒打算述說自己的輝耀事迹——那是國家機密,裏面水太深,懂的都懂。但我可以保證,這個教室百分之九十的人,你們往後餘生所創造的一切功績,都追不上我曾經立下的功勞。”
“我一個外地人,今時今日之所以能站在這個講壇上,所付出的代價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如果樂語一開始就這麽嚣張,現在怕不是被學生們一陣噓聲趕下台,但經曆了前面重重打壓pua,樂語已經在學生們心中奠定了自己高大的形象,看見他如此自信狂傲的發言,幾乎所有學生都信了。
“所以我就不安慰你們,因爲我沒資格——我一個連皇院學生都不是的人,怎麽有資格安慰皇院學生?”
“我甚至覺得你們該安慰一下我,你們傷害我稚嫩的自尊心,我站在你們面前真的壓力好大好大,有沒有可愛熊大的美少女願意給我一個愛的擁抱?”
學生們哄堂大笑,網抑雲的氣氛一掃而空,雖然皇院裏也有不少有趣的講師,但多多少少有些講師的架子,像琴樂陰這種仿佛跟他們打成一片的講師還是第一次見,甚至馬上有女學生大聲喊道:“老師我願意!”
“算了算了,妹妹在這裏,我要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樂語拍了拍旁邊琴悅詩的肩膀,瞄了一眼她的身材,說道:“妹妹你也不用給我擁抱,雖然你的确很可愛,但還是有一點點不太合格。”
琴悅詩握緊自己的拳頭,心裏‘想要兄長認可’的想法已經被扔到九霄之外,她現在就等自己什麽時候怒氣值滿直接給琴樂陰一套激情連打讓他試試什麽叫當場丢人!
待到笑聲暫歇,樂語才說道:“而且,就算是送分題,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比如我,比如他。”
衆人一愣,紛紛回頭望去。
隻見一位灰衣青年站在最開始的起跑線上,穿着練功鞋,一身衣物洗得灰白,頭發灰白,半張臉都是灼傷般的扭曲,看着就讓人感到不舒服。
不少學生看見他頓時恍然,但沒人對他懷有鄙夷,反倒是對他投以同情。
突然收獲一整個教室的關注,特别是那些同情的目光,令灰衣青年就像是被針刺痛一樣炸毛起來。他遠遠瞪着樂語,眼裏滿是難堪與憤懑。
樂語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你好,我叫琴樂陰,朋友們叫我紅樂,我也更喜歡你們喊我紅樂老師你叫什麽名字?”
“侍溫。”
“有趣的名字,跟我的名字一樣有趣。那麽侍溫,你一步沒動,是因爲你拒絕回答,還是這就是你的答案?”
“這就是我的答案。”侍溫的聲音帶着一股壓抑的憤怒:“我沒有家境,沒有朋友,沒有錢财,甚至連皇院學生都不是”
“所以哪怕在我表明賽跑開始的時候,你也一步不動嗎?”樂語說道:“因爲起跑線比所有人都落後,所以你就徹底放棄了嗎?”
不等侍溫回答,他又看向其他站在後面的學生:“我注意到,大多數起跑線比較後的人都沒有動。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嗎?因爲早就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就躺下來等着被生活鞭笞?連掙紮一下都不願意?這就是皇院培養出來的智慧嗎?”
“老師你這樣說也太不公平了!”有人忍不住大聲反駁道:“你這樣的指責根本沒有道理!”
“沒錯。”
樂語坦然承認:“我這樣的指責既不公平,也沒道理。因爲我根本不是站在你們的立場上,隻是以上位者的身份痛斥你們的軟弱與懶惰。”
“那麽,你們記住這種委屈和憤怒了嗎?我相信,在離開這個校園之後,你們或許很少會再次遇到今天這種侮辱,取而代之的是,你們将成爲上位者去評價别人。”
“我隻希望你們能記住此時此刻心裏的感受,假如你們在這堂試講課後因爲覺得老師太帥而自慚形穢再也不來,至少這份心情将會成爲你的寶貴财富。”
“最後一任銀血會會長,東陽智者荊正威曾經說過——”
樂語朗聲說道:“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麽人的時候,你切要記着,這個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備你禀有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