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青岚姐姐離開後,忽然老管家就帶她來到這裏。她本來以爲這是她将來要住的房間,心裏暗道荊家的待客之道還不差,這房間的規格雖然是遠遠比不上她在望海公府裏的卧室,但已經不錯了。
然而呼延絲蘿坐了一會,便很快發現卧室裏許多居住的痕迹。兩張不同花紋的被子,放着書稿的書桌,插着書簽的書本,放在床邊的眼鏡……這一切一切,似乎都宣示着,這似乎是某對男女的卧室。
不,不會吧?
我,我才來第一天!
我昨天還跟媽媽一起睡覺呢!
難道今天,就要跟荊正威那個臭男人同床共枕了嗎!?
越想越害怕,越待越發抖,呼延絲蘿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大灰狼咬住的小羊羔,很快就會被人剝幹淨蹂躏一番。
想着想着,呼延絲蘿晶瑩通透的臉頰泛起一陣紅暈,微微咬唇,身體扭捏起來。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下意識開始逃避現實,轉移注意力觀察房間。
她忽然發現,窗台上的眼鏡還蠻多了,款式也各種各樣……荊正威和青岚姐的眼睛都不好嗎?
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書,封面寫着《玄君七章秘錄》,心想難道是戰法手劄?然而打開一看,裏面各種各樣姿勢的圖畫讓呼延絲蘿滿臉通紅,剛才腦海裏模模糊糊的恥辱想象頓時有了實體。
她暗暗啐了一聲,心想肯定這肯定是荊正威的書,沒想到那個臭男人爲了欺負女人,居然還專門看這種書!
呼延絲蘿忽然注意到旁邊反光的光線,發現旁邊的衣櫃櫃門是琉璃透明的,從外面可以看到裏面的衣服,她家裏也有。
然後,呼延絲蘿看見衣櫃裏有一套非常暴露通透的黑白女仆裝。
她光是想想穿在身上,就感覺臉頰在發燒。
荊正威,呸!
呼延絲蘿在心裏大聲批判這個荊正威的犯罪現場,一邊如饑似渴地捕捉卧室裏的痕迹,就連卧室裏正在燃燒的香薰,都被她認爲是掩蓋味道的罪證。
她慢慢走到書桌前,看見有一沓文字扭扭捏捏的書稿放在上面。
‘荊正威那種不學無術的奸商,該不會在卧室裏算賬吧?’她這般想着,瞄了一眼書稿上的内容。
然後,她再也轉不開視線。
直到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呼延絲蘿才連忙回到位置上危襟正坐,心裏無比忐忑地看着樂語和青岚進來。
“晚上好,呼延四小姐。”樂·藥渣·語熱情開朗地打招呼道:“你覺得這個房間怎麽樣?”
“挺,挺好的。”
“真的嗎,那你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哦。”
“啊?”雖然心裏已經隐隐有所預料,但聽到樂語這麽說,呼延絲蘿還是忍不住臉色通紅:“這,這也太快了吧?這裏,應該是你的卧室吧?”
“哈哈,怕了吧!”樂語邪魅一笑,坐在書桌前說道:“你剛才不還說你願意的嗎?怎麽,呼延家的四小姐,就隻有這點覺悟嗎?”
“我,我……”
呼延絲蘿心亂如麻,下意識瞥了一眼衣櫃,樂語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轉頭看了一眼青岚,又看了一眼呼延絲蘿,搖頭道:“别看了,不會讓你穿那種衣服的,尺寸不适合你。”
青岚看了一眼呼延絲蘿那博愛的胸懷,幽怨地看了一眼樂語。
不等呼延絲蘿松一口氣,樂語又緊接着說道:“而且睡覺穿什麽衣服嘛,我覺得你不穿衣服最好看了!”
注意到青岚的眼神逐漸變得危險,爲了今晚能安靜入眠,樂語咳嗽一聲,決定停止拱火:“所以說,你雖然覺得望海公是爲你好,但如果僅憑‘爲你好’這個原因,就讓你的下半生幸福葬送在我這裏,你自己也是不願意的吧?”
“不過,你如果想在荊園裏做客,我也不介意,就當養了一頭混吃等死的豬。至于其他事,你就别想管了,如果望海公真的聰明,我自然會有拉他一把的心思;如果望海公不夠聰明,那就算你舔……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動恻隐之心。”
呼延絲蘿忍不住說道:“我不是豬!”
樂語道:“你别歧視豬,豬其實很聰明,還會說爲什麽,你知道爲什麽嗎?”
呼延絲蘿一愣:“爲什麽?”
旁邊的青岚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樂語擺擺手,示意青岚送豬回豬圈。
呼延絲蘿離開前,忽然回頭問道:“荊正威,你爲什麽非要和大家作對?難道跟大家一起和氣生财不好嗎?”
青岚停下來,沒拉着呼延絲蘿走。
她似乎也在期待樂語的答案。
或者說。
她也希望樂語能回心轉意。
樂語瞥了他們一眼,說道:“你沒見過我曾經因爲某個人的死亡而流淚,你沒見過我在天府酒樓看着那群銀血少爺們大吃大喝而殺心四溢,你沒見過我每次路過貧民窟都不忍心睜開眼睛看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你沒見過每天夜裏反省自己又碌碌無爲一日,你沒見過,因爲這些事我壓根就沒幹過,老子天下第一,你算老幾,非要我給你解釋心路曆程?”
“居然敢直呼銀血會會長的大名,青岚,拖她出去打屁屁,要響!”
青岚憋着笑将一臉懵逼的呼延絲蘿,随着一聲清脆波浪般的巴掌聲,呼延絲蘿在外面發出一聲羞憤欲絕的驚叫。
不一會兒,青岚回到房間,環住樂語脖子抱怨道:“都怪你,非要我當壞人,這下絲蘿可能會讨厭我了。”
“這不挺好,也算是斬斷你想跟她做姐妹的念頭了。”樂語說道:“講道理,我就算真的娶她,也甯願你跟她是仇人,天天繞着我争寵,總好過你們兩個一起拉我進房間……噫,想想就覺得恐怖。“
“你要是敢招惹其他女人我就咬死你!”青岚龇牙咧嘴地說道,說完又噗嗤一聲笑了。
“多維持一會嘛,你的壞女人形态也讓我感覺很新鮮的。“
“是嗎?那我就壞給你看!”
“别鬧,我要更新,我要更新了!——”
兩人在床上打鬧一會,青岚忽然壓着他,挑眉問道:“所以你真的……沒有給我增加姐妹的心思嗎?”
樂語歎了口氣:“哎,我不想重複同一句話太多次。如果你想聽的話,我也無妨——是的,青岚,直至這具身軀到達死亡終點,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侶。”
青岚臉微微绯紅,但沒有罷休的意思:“那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吧。”
“千雨雅是誰?“
樂語一愣,臉色嚴肅起來。
“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
知情識趣幾乎是青岚的本能,她能感覺到樂語進入了緊張狀态,便不再糾結感情那些小事,認真說道:“你每個月都會通過‘逆風郵局’彙錢到炎京皇家學院,給一位名爲千雨雅的女學生,我之前早就知道了,以爲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才一直沒說起這事。”
“千雨雅是我朋友的妹妹,我朋友死得老慘了,我于心不忍,窮得隻剩錢,所以就送錢給他妹妹,算是代朋友照顧她。”樂語解釋一番,但依然眉頭緊皺:“我每次彙錢都吩咐郵局的人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你怎麽知道的?”
“吩咐也沒用啊。”青岚笑道:“自從你當上銀血會在,你在玄燭郡可謂是炙手可熱的名人,郵局的人都認識你。事實上這個情報還是郵局職員告訴我,他覺得這個消息可以在我這裏賣出高價——事實上也的确如此。”
樂語懵了。
他慢慢坐起來,扶着額頭,臉色逐漸變得平靜。
獲得‘冰血體質’後,樂語不再會感受到後悔、難過之類的負面情緒。當情況超出他的預料後,他就會強制進入冷靜狀态,迅速思考解圍的方法。
青岚察覺到不對,輕聲問道:“千雨雅可能會有麻煩?”
樂語微微點頭,伸出手抱住青岚。
人世間冷漠無情,唯有青岚抱起來還有一絲溫暖。
他忘了自己身份的變化。
之前他隻是荊家大少爺,在荊家都不算是大人物,他上面還有荊青蚨、荊正武、荊正堂這幾個人壓着,因此沒什麽人會關注他。
但他現在已經是銀血會會長。
而且,還是一個得罪無數權貴的會長。
那麽,他過往的蹤迹,都将被無數人翻來覆去地調查,以獲得可以控制他的弱點。
以前他給千雨雅彙錢,頂多會讓郵局的人感到好奇。
現在,或許玄燭郡的大人物們,都在好奇千雨雅究竟是他什麽人。
然而身處玄燭郡的樂語,對此根本是束手無策。
他隻能祈禱。
炎京的白夜,能夠保護好千羽流的妹妹。
“希望她沒事。”
……
……
炎京。
甜水胡同。
四下無人的街道,明亮遙遠的路燈。
千雨雅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你跟了我這麽多天,有什麽事找我嗎?”
陰影裏,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男人走了出來。
“你的名字叫千雨雅,18歲,住在西城大道朱雀胡同,未婚,是炎京皇家學院的大一新生,每天都要上課到18點才能回家,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晚上11點睡,每天睡足8個小時,睡前,你一定會喝一杯溫牛奶,然後進行20分鍾的戰法養體,上了床,馬上熟睡,一覺到天亮,決不把疲勞和壓力留到第二天,老師都說你很優秀。”
看着一個陌生男子将自己的情況調查得事無巨細,一般女性早就奪路而逃了,然而千雨雅臉色依舊平靜。
“你對我的調查,大緻上沒有出入。”她說道。
“你的肯定就是對我最大的鼓勵。”鬥篷人颌首行禮,說道:“但我想調查的事,至今沒有确切結果,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
“什麽事?”
“你跟玄燭荊家,到底有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