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樂語沒想到的。
這就像你們一夥人在吃飯的時候,忽然有個熊孩子扔了一泡放着炮仗的牛糞進來并且鎖上了門,你們無奈被炸了一身屎,但因爲熊孩子來頭太大,你們連報複都不敢。
然後這時候熊孩子扔的那泡牛屎裏的炮仗,居然還敢出現在你們面前,甚至說‘我其實也是受害人’……
樂語覺得,等下聽朝早能赤裸着走出去,都算是他們這夥人的仁慈了。
聽朝早甚至不能奢望自己留下一條内褲,除非他們五個人裏有聖母。
“我以爲你會直到出發那一天才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樂語幹脆利落地說道。
聽朝早反問道:“爲什麽荊少主你會這麽想?”
泉新猛地将筆拍在桌面上:“因爲你是聽古的兒子!”
“那又怎樣!?”
“無論聽古準備了什麽陰謀詭計,最後你都肯定是受益人,而不是受害者!”
“我哥趁機當上了從陽将。”聽朝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衆人一愣,和陽軍的将官分爲正陽、副陽、協陽、從陽四等,雖然從陽将是最低級的将官,但終究也是将官,足以證明聽家有人徹底進入了軍隊核心!
“怎麽可能!”
一向面癱的蘭堅博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和陽都督蓋世文和望海公呼延修早有共識,他們一直千方百計阻擾銀血會插手軍隊,就算你大哥能力多強也不可能——”
聽朝早搖搖頭:“與臨海軍正面迎擊并且被殲滅的,是蓋世文的心腹愛将和精銳軍隊。他估計也沒想到和陽軍這麽不堪一擊,又或者說臨海軍實在太強了……而且蓋世文和呼延修的人在戰場上估計有龌蹉,呼延修派系的兵力絲毫無損,隻有蓋世文麾下軍團受到重創。”
“要知道蓋世文本來隻是爲期十年的和陽提督,他的根基沒有紮根玄燭郡數百年的望海公呼延世家深厚。他爲了盡快恢複實力,哪怕聽家遞給他一名吊命毒藥,他肯定也要喝下去。”
“比起望海公,蓋世文自然是更自信能掌控聽家!”
“這個消息到現在都沒有洩露,但我知道聽家已經調動一批精銳私軍加入和陽軍,爲我大哥站台!”
“這就是我說自己是受害者的原因。”聽朝早雙手合十,如同在祈禱般:“無論我能不能活着回來,能當上聽家家主,也絕對不是我。”
“而是我大哥,聽晚見!”
聽朝早的聲音咬牙切齒,表情猙獰憤怒,看着就像一條敗犬,大家對他的怨氣也消散不少。
若是他沒說錯——這麽關鍵的信息他們也不相信聽朝早會編出來——那就證明聽朝早是聽家扔出來的煙霧彈,專門用于吸引仇恨的棄子。
因爲聽晚見現在掌握了兵權。
聽古就算再老再傻,也斷然不可能認爲大兒子掌握兵權後,會老老實實輔助二兒子當家主。
銀血會裏,父慈子孝兄弟友恭可不是荊家獨有的傳統美德,而是整個銀血會人人都勤奮學習的高尚精神。
就算那個未曾見面反向扒灰的聽晚見,真的是一個老實人,但聽古這樣老奸巨猾的狐狸,怎麽可能留下這麽大一個禍害給聽家?
要麽架空聽晚見,将聽家在和陽軍的兵權分給幾位忠心族人;
要麽就是直接讓聽晚見成爲家主,創造一位将所有權力掌于一手的家主。
而在看來,聽古很有可能選擇後面那條路。
因爲聽朝早實在太符合棄子的特征了。
名揚玄燭、廣交朋友、儒雅随和……簡直就是一個好工具人,既提高了聽家年輕一代的風評,又維持了聽家與各商會的關系。
而現在,聽朝早要去執行一個危險的任務。
隻差一個壯烈的犧牲,聽朝早就能完成他的曆史使命了。
羅鎮臉色難看起來:“這麽說,聽古是真的想讓你帶着我們一起去死?”
聽朝早一臉頹喪地歎氣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麽都沒跟我說。”
一個兒子居然要猜測父親要送自己去死還是給自己一場榮華富貴,想想就覺得……不愧是銀血會,貴圈真亂。
大家也很理解聽朝早,而且他是聽古的小兒子,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一向是家族裏的小寶貝,現在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是待宰的羔羊,換個人說不定都抑郁了。
“那現在怎麽辦?”泉新說道:“我們也派旁系族人去?”
羅鎮:“我覺得可以。”
“雖然我和聽小二很熟,但我可沒興趣走上必死之路。”蘭堅博聳聳肩。
“俺也一樣。”
樂語拍了拍聽朝早的肩膀,安慰道:“雖然我們不能跟你同生共死,但至少我們精神上是支持你的。”
“是啊是啊,我們現在相信你了。”
“我要不派我表妹去吧,聽二少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下輩子咱們再做朋友。”
聽朝早看着他們寡廉鮮恥的模樣,感動得臉都扭曲起來了,龇牙咧嘴地說道:“我是來找你們想想辦法的,難道就沒有什麽辦法破局嗎?”
樂語答道:“有,你依靠你的個人魅力讓藍炎成爲你裙下之臣,或者白夜刺客刺殺成功。”
就當大家安撫好聽朝早情緒,準備離開的時候,琴樂陰忽然說道:“聽二少爺,會長沒有攔着你出門嗎?”
“沒有。”
“你是怎麽知道你大哥當上從陽将的?”
“我在家族裏也是有幾位親信,他從相熟的和陽軍軍士裏得知。”
“感覺還是很奇怪啊。”琴樂陰挨着椅子上:“你作爲會長最重要的計劃執行人,他居然沒有‘保護’你的安全,任由你随便亂走;而你大哥當上從陽将的消息,又恰好讓你得知……”
“以你的性格,必然會來找我們商量對策,而我們也會從中知道這些情報,從而推斷出會長是想我們全軍覆沒……”
“然後我們自然會派旁系族人參加談判團。”
“但萬一談判成功,你們成功歸來,你成爲銀血會會長,那銀血九大商會也就變成聽家的囊中之物……”
暴脾氣羅鎮一個箭步将聽朝早頂在牆上:“你是來給我們送假情報的!?聽小二我看錯你了,枉我還想将表妹送給你!”
聽朝早現在心情忒差,抱住羅鎮的手一扭一踢将他踢開,狠聲說道:“我沒有!你們他娘地别冤枉我!”
“停停停。”琴樂陰說道:“聽二少爺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會長的打算,他并不擅長演戲。不過就算他不知道,他也能成爲會長的棋子,你們就别打了。”
泉新停下轉筆:“那我們應該去?”
琴樂陰搖搖頭:“我剛才說的是反邏輯,推測出聽古會長有後手,談判團能安全歸來;而正邏輯就是你們一開始的想法,談判團是送死的祭品。”
樂語感歎道:“又開始套娃了。”
“我以爲聽二少爺的到來,至少能讓我們更容易分析出聽古會長的目的,但現在看來事與願違。”琴樂陰苦笑道:“無論正邏輯還是反邏輯,聽家都是必赢的,而我們隻能賭一方。”
蘭堅博忽然說道:“還有最壞一種可能——無論我們選擇哪一邊,聽古都可以自由控制他的‘後手’。我們去,那談判團就死;我們不去,那談判團就生。”
樂語想了想:“我們其實還有一種選擇。”
“什麽選擇?”大家問道。
樂語示意大家靠近過來,沉下聲音說道:
“我們九大商會聯合,先下手爲強,滅了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