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思。”
樂語沒有坐下來,冷冰冰看着兄弟們:“如果我們荊家因此倒了,那就是你們幾個害的。”
“出言不遜,隻會暴露你的軟弱,兄長。”荊正武端起茶杯輕輕吹拂,笑道:“百年荊家是無數先輩留下的基業,也許會經曆風吹雨打無數挑戰,但又豈會一蹶不振再戰不起?虛言恫吓,推卸責任,這就是兄長你的擔當嗎?”
幾位族老也緩過神來,神色不善地看向樂語——草,差點被你吓尿了,一來就說‘荊家要亡’,荊家怎麽可能會亡,放屁!
樂語哼哼兩聲,冷笑道:“是嗎?既然喊我過來,那就是爲了前天夜裏半城發生了那起事了?”
說到這裏,其他人都臉色一沉,荊正堂連忙打圓場道:“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不想的……”
“你們當然不想,因爲你們占了便宜又賣乖!”樂語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現在誰不知道那群人之所以襲擊工廠,就是因爲你們幾個聯合其他商會降薪改革?我可沒摻和到你們這屁事裏,老老實實搞報社,結果呢?我的工廠也被人燒了!”
“好處輪不到我,背鍋有我一份。呵,我也不是指責你們,畢竟我是你們的哥,自然要爲弟弟們的錯誤買單。”
這就是樂語爲什麽要讓白夜也襲擊自家工廠的原因!
先不提如果隻有他一家沒被襲擊有多顯眼,會不會引起家族的猜忌,會不會成爲弟弟們攻擊自己的理由。
現在他的工廠也被襲擊了,那他就可以憑借這個理由對着弟弟們瘋狂輸出。你看弟弟們的表情從平靜變得憤怒,再從憤怒變得難看,真是特别好玩。
至于樂語的損失……嘿,損失就損失了,怕什麽?
不就是重新買機器,修補廠房,花錢就是了,還能增長就業呢。
樂語留錢有什麽用?他一不去香雪海,二不去不歸樓,連煙都不抽,不良嗜好什麽都沒有。
如果說目前荊正威的日收入是100,樂語一天連50都花不了——這裏面還包括他的廠房工人等雜項支出。
窮人爲什麽要存錢,是因爲他們要爲未來做準備,例如結婚、生子、醫療、旅遊……
而樂語呢?當他從人生選項裏删除結婚生子這兩個長期目标後,他的人生就變得輕松多了。
醫療,輝耀人不生病,頂多被人砍死,如果被人砍了,那就……砍我的人要倒黴了。
旅遊,這個樂語倒是準備好了,他已經暗暗藏起一批金銀,等待一個契機就拿着這一大筆錢去浪迹天涯——這個契機可能是‘荊正威死了’,也可能是‘樂語膩了’。
資本家之所以會無休無止地增值資本,是因爲他們想要獲得話語權,想通過資本獲得更多的權力。用遊戲來比喻,假如‘資本家’是一個職業,那資本就是他們的裝備經驗,所以‘資本家’的資本越多,他們的等級也就越高,他們這個賬号,也就擁有更偉大的意義。
人終究是會想追尋意義的。
所以曆史上也有資本家會背叛階級,因爲他們找到了‘更偉大的意義’——當然,這樣的人是少數。相比之下,資本增值所帶來權力,是大多數人更加認可的意義。
樂語跟他們的最大區别是什麽?
——樂語不僅僅隻有一個賬号。
其他人隻有一個賬号,所以他們無法放棄這個賬号的一切,甚至難以轉職,隻能死死抓住擁有的東西不放手。
但樂語不一樣,如果荊正威這個号玩廢了,他大不了換個号。甚至不用他主動,像荊正威這樣的人,樂語遲早有一天醒來忽然發現自己換了個新号。
因此樂語在荊正威身上投資得再多,遲早有一天也會化爲烏有。
更何況,他也不喜歡荊正威現在‘血腥資本家’這個職業,至于荊正威這個身份所帶來的享受,他也沒啥興趣——這年頭資本家還有什麽享受?吃好的,有麥當勞好嗎?喝辣的,有可樂嗎?玩樂,這裏手機都連不上網,玩個屁的樂!
唯一有可能的娛樂,那就是繁衍交配了,但荊正威……樂語可沒興趣爲了幾小時的歡愉,而破了自己的無痛體質。
他已經用本體經曆過一次有痛死亡了,不想經曆第二次。
總而言之,我樂語,有錢,使勁浪費!
“不要太自以爲是了,荊正威。”翹着二郎腿的荊正風冷聲道:“你自己保護不了财産,關我們屁事,你有什麽證據?如果你那個女人被——”
啪!
咬戰法·荒咬!
咬戰法·宇詠!
電光火石間,樂語一巴掌扇過去,荊正風馬上畫圓試圖化解,結果當然是荊正風被打了響亮的一巴掌,而樂語收回手避開他的追擊,冷聲說道:“我當然沒有證據,但不妨礙我向你們發脾氣。”
“就像我半個月前被人派了幾十個大漢堵在暗巷裏,雖然我不知道誰是主使者,但這筆賬遲早有人要還。”
荊青蚨仿若未見,吸了一口白霧,平靜說道:“正風,道歉。”
“呸。”荊正風吐出一口牙血,“這裏沒人能命令我,大不了我将那廠子還給你們。荊家,我才不在乎……”
“沒關系。”樂語優哉遊哉地坐下來:“身爲大哥,我有包容弟弟們的胸懷。正風對我的無禮,我就當他迎風撒尿尿一身,看個樂,不用上綱上線道歉,傷了兄弟情就不好了。”
兄弟情……所有人的臉色都怪異起來。
“但你們總得給我個說法吧,這種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吧!”樂語用力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地說道:“放棄改革吧,你們失去的隻是面子,但我失去的可是錢啊!”
“不可以。”荊正武平靜說道:“如果就這樣退縮,損失的不是我們的面子,而是我們的聲威。如果那群人這麽鬧一鬧,放一放火,我們就退讓,那我們以後還怎麽開工廠?他們要什麽我們就給什麽,那我們還不如關了工廠算了。”
樂語:“查出來他們是什麽人了嗎?”
荊青蚨點點頭,老管家馬上說道:“巡刑衛雖然及時趕到,但一個嫌疑人都沒抓到,懷疑可能是想煽動工人鬧事的逆光分子。”
聽到沒人被抓住,樂語也松了口氣:“哼,巡刑衛也是一群廢物,我們交了那麽多稅,居然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啧啧啧……”
“我聽說,前晚兄長是最先趕到的。”荊正武忽然道:“正因爲兄長強烈要求救人救火,所以巡刑衛才不得不分出兵力去支援兄長,導緻他們沒有足夠的兵力包圍半城……”
“弟弟啊,你怎麽可以胳膊往外向着外人呢。”樂語歎氣道:“巡刑衛自己幹不好事,還想推卸責任到我頭上?我不還是爲了救大家的财産,你居然污蔑我想幫那些賊人?”
“我可沒這麽說。”荊正武吹了吹茶,笑道:“那麽,按照兄長的邏輯,我可不可以說,我也是爲了荊家能賺更多錢才推行降薪改革,你爲什麽要污蔑我想害荊家呢?”
樂語被噎住了——媽的,這臭弟弟居然跟他打邏輯!
但荊正武還真說對了,樂語前晚之所以及時趕到,除了是想救人外,也是爲了接應白夜的人順利離開。喊住守衛人員,要求巡刑衛派人支援,都極大地增加白夜行者的逃逸成功率。
荊正堂繼續打圓場:“都是爲了咱家,不要吵了,還是商量下怎麽解決吧。”
“還能怎麽解決?”荊正風冷笑道:“派更多人守護工廠,要求巡刑衛也在旁邊駐守。你們怎麽樣我不管,我會讓青虹幫的兄弟們幫我守工廠,要是那幫人還敢來,我就讓他們有去無回!”
“治标不治本。”樂語說道:“根源在降薪上,一天不解決,一天都是隐患。”
“将隐患扼殺不就……”
“你們好像還不明白,我爲什麽要說荊家要亡了!”樂語大聲說道:“你以爲我們的敵人是工人嗎?不,我們的敵人是銀血會!”
“銀血會對我們已經很不滿了,現在還鬧出這麽一檔事,你讓其他商會怎麽看?當出頭人的可是你們三個,我們荊家,你說其他遭殃的商會,會不會怨恨荊家?”
其他人臉色紛紛難看起來,就連與樂語針鋒相對的荊正風也不說話了。
因爲樂語說得沒錯。
本來荊青蚨讓他們分管工廠,就是希望他們通過改革來降低工人鬧事的幾率,結果反而引起前天夜裏的放火事件——影響更爲惡劣!
做生意,你可以無惡不作,你可以欺詐勒索,但你唯一不能就是走到所有人的對立面。當沒人跟你做生意,你就完蛋了。
雖然這次參與降薪的商會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但荊家是牽頭人,現在出了事,大家當然對荊家不滿——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們根本不會遭殃!
“所以,放棄降薪改革吧。”樂語悠悠說道:“不能一錯再錯了,不然等待荊家的,隻是一條死路。”
“不。”
說話的,不是荊家三兄弟,而是荊青蚨。
他吐出一口奶白色的白煙,平靜說道:“不用放棄。”
“放火事件之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派人參加了小會。”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小會,就是銀血五大商會的小型會議,雖然不及大會的一錘定音,但小會商議的内容,依然會成爲玄燭郡的命運。
“第一,四大商會也想趁這個機會壓低薪酬,壓榨利潤,轉嫁戰争風險,他們希望我們荊家一步不退,将這次聯合降薪堅持到底。他們會爲我們疏通關系,讓我們無後顧之憂。”
樂語臉色微變——資本家又聯合起來了。
很顯然,四大商會是希望荊家去擋槍,但荊家也很樂意擋槍,四大商會取利,荊家取名又取利,僅此而已。
“第二,他們覺得逆光分子實在太嚣張了,銀血會不能容忍逆光分子動搖我們商人的國度,更不能向他們妥協。銀血會準備出資組建半城巡邏隊,捍衛工廠區的平安,抓捕放火燒廠的罪犯。巡邏隊我們五大商會都要派人負責,以表明我們的态度。”
聽聞此話,弟弟們身體都坐直了,荊正武眼睛更是射出亮光。
荊青蚨深深吸了一口白霧,又說道:“正威,你作爲荊家,負責一支巡邏隊吧。”
衆人一驚,荊正武徹底繃不住表情,變得異常難看;荊正堂、荊正武臉色倒是沒什麽變化,但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樂語是微微一怔。
你讓我,去負責,半城工廠區的巡邏隊?
這跟派貓咪去看守小魚幹有什麽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