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下,億燈江波光粼粼,驟眼望去宛如億燈閃爍,此便是其得名來源。
噗通!
随着一聲水響,一個人影從星刻郡外的億燈江裏鑽出來。上岸後他脫下身上濕漉漉的衣物,從麻布包裹的背包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物換上,并且給自己腦袋纏上黑布遮掩頭發。
樂語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星刻郡,給自己換上疾刀靴,頭也不回,沿着岸邊往北方滑行飛馳。
這就是陰音隐的逃跑路線。
不走陸路,在城裏借助億燈江逆流而上離開星刻郡,上岸後再換上疾刀靴一路狂奔,預計能在天亮前到達晨風區的北部小城。
聽上去似乎很簡單,但光是‘逆流而上’這個操作就很騷了,因爲路線是從北部上遊口離開,也就是說樂語得逆遊星刻郡裏的半截億燈江。其實逆遊半條江也不是問題,畢竟陰音隐敢設定這個計劃,就意味着他本身具有這種身體素質。
問題是,這是夜遊……
樂語跳進水裏後就被黑暗籠罩無法視物,然而江裏還有魚,遊着遊着被這些滑溜溜帶着鱗片的生物蹭了一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未知惡寒感瞬間襲擊了樂語的腦下垂體。
陰音隐不怕這些甚至在他短暫又刺激的人生裏,他還試過一邊遊泳一邊吃生魚片,但樂語怕啊!
花了比預想中長一倍的時間才遊出億燈江,然後樂語遇到第二個難題:疾刀靴。
這是一種連千羽流都隻聽聞而未見過的軍用器具,其用途跟冰刀靴差不多,但适應環境卻不一樣:冰刀靴隻能在冰上用,而疾刀靴可以在任何陸地環境上用,包括戈壁、平原、沙漠乃至沼澤!
使用疾刀靴需要學習一種類似淩虛戰法的輔助戰法,武者習練後便可将光線聚集到疾刀靴的刃鋒上,令其寬若尾指的厚重刃鋒擁有斷石摧鐵的鋒銳度,然後武者便可以踩着疾刀靴在任何地面上滑行,遇石劈石,遇窪斬窪,無往不利。
在火車出現之前,疾刀靴一直是軍隊長途奔襲的最速選擇,連馬都比不上——畜生的耐力哪有軍中武者好。饒是現在出現了列車、四驅車等快速移動器具,但疾刀部隊依舊是各個軍隊的皇牌部隊。
無他,疾刀靴不僅賦予了武者高速移動能力,還允許武者進行敏捷回避,以及慣性勢能沖鋒等強大效果。一個踩着疾刀靴高速移動的武者,可以一劍殺穿列陣軍隊,這等威能遠遠不是騎兵隊或者武裝車隊所能比拟的。
疾刀靴之所以成爲嚴格管制的軍用器具,并不是因爲其疾行能力,而是因爲它帶來的強大慣性勢能,會讓一個弱小武者也擁有橫沖直撞的破壞力。
再加上疾刀靴的聚光刃鋒需要大量目前越來越少的輝石礦制作,造價不菲,工藝複雜,又屬于軍禁用品,因此市面上幾乎不會流通,就連千羽流這種軍院高材生也不曾使用過。
而且城市和軍營裏都禁制使用疾刀靴,除了因爲疾刀靴危險性高,還因爲其對地面損害很大。若是一大夥人天天用疾刀靴行走,日子久了必定會天高三尺。
陰音隐有疾刀靴,自然是其職業需求——其他殺手殺完人好歹還能隐藏,他這種藏劍戰法武者,一頭白毛,想藏都藏不住,除了跑幾乎沒有其他選擇,疾刀靴這種單兵移動裝備自然是刺客首選。
然而問題來了——
樂語前世沒學過輪滑,也沒學過冰滑。
哪怕陰音隐有身體記憶,但樂語穿上疾刀靴根本沒法馬上掌握平衡感。幸好滑行并不算太難,樂語将陰音隐那張俏臉摔出幾個紅印子後,也總算是掌握這項技能,在蒼茫大地疾速滑行。
離開喧嚣的星刻郡,行走在一望無際的郊外道路上,沐浴在群星之下,樂語那顆紛亂緊張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這時候總算能閑下來,檢查他今晚的得失。
「名字:樂語/陰音隐」
「死亡次數:2次」
「可用點數:1點」
「千羽流的劫(已完成):是否獲取新劫?」
「自有技能:初級藏劍戰法(+)、初級内景戰法(+)、冰血體質(未激活)」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級八稻流咬戰法(+)」
「挑戰(可刷新):浪費他人10000小時時間,難度☆☆。
獎勵:3點可用點數,和1次零基礎永恒技能升級機會(可将任意已知系統理論的能力升級爲初級技能)。」
怎麽說呢,最大的好處當然是樂語沒死,他的靈魂從已死的千羽流體内,轉移到陰音隐體内。
而‘死亡次數’和‘可用點數’的變化,也證明了這的确跟樂語的死亡挂鈎,但還是無法證明樂語是否每死1次就會多1點可用點數——是不是要渡劫後死亡才有?還是完成挑戰後死亡才有?
這些信息都要樂語多死幾次才能知道。
在‘劫’那裏也出現了新信息,之前樂語完成千羽流的劫之後,劫更新出‘已完成’三個字就沒有其他變化,但在樂語轉移身體後,系統面闆卻提示他可以獲取新劫。
毫無疑問,這個新劫就是陰音隐的劫,但從中卻折現出系統的一個小設定:同時存在的劫隻有一個,但樂語可以決定自己要進行哪個劫。
假如說樂語現在還沒渡完千羽流的劫,還差一頓妹妹的軟飯,他大可以不獲取新劫,先跑到炎京跟妹妹吃頓飯,也能達成系統的渡劫要求。
這也算是頗爲人性化的設定了,畢竟世事如棋人心難測,說不定樂語渡劫渡到99%忽然挂了,若是轉移身體後劫也随之改變,那樂語之前的努力豈不是浪費了?
然後是陰音隐的固有技能,不得不說系統對技能的判斷門檻相當之高,陰音隐好歹是精通刺殺間諜隐匿治療的全能型複合人才,然而系統隻認可他的藏劍戰法和内景戰法——藏劍戰法不必多提,而内景戰法便是他治療痔瘡鐵打牙痛的治療戰法。
倒是固有技能出現了一個‘冰血體質(未激活)’,讓樂語有些摸不着頭腦。對于轉移身體後,冰血體質會消失的情況,樂語也是早有準備,畢竟他選擇了将咬戰法作爲永恒技能,那升到滿級的冰血體質自然随着千羽流的死去而被舍棄。
‘冰血體質(未激活):你對冰血體質的理解相當深刻,以至于你在新身軀裏也找到共鳴的因子。你可以花費1點可用點數激活此身軀的冰血體質。’
簡單來說,就是樂語挨打挨得太厲害了,哪怕他轉移到新身體也能發現這具身體裏的M之基因,隻需要花費很小代價就能重獲自己的MT霸體之軀……
雖然感覺怪怪的,但總比沒有好,樂語相當于獲得了一個不在列表裏的永恒技能,區區1點點數算不了什麽。
如果說轉移身體後的各種變化樂語都有所預料,但這個新出現的挑戰是徹底讓樂語感到困惑了。
挑戰要求是浪費别人10000小時時間?
什麽意思?
什麽叫浪費時間?
跟他們鬥地主還是打麻将?
還是要我文抄公一本邪魅狷狂的無敵燃文,令一萬個人看一小時?《我在異世界均訂一萬》?
跟‘生存15天’這種簡單易懂的挑戰相比,新的二星挑戰讓樂語一時間找不到達成辦法。不過挑戰是可以刷新的,如果樂語過幾天仍然沒找到完成挑戰的捷徑,那到時候就刷一個新挑戰看看。
不過挑戰獎勵裏的‘零基礎永恒技能升級機會’倒是讓樂語頗爲眼熱,他其實挺想學淩虛戰法和飛花戰法——比起像個狼滅一樣上去‘咬’人,他更想拿着輕铳射爆敵人,留下一句‘時代變了大人’潇灑離去。
但陰音隐和千羽流都沒學過這兩個戰法,樂語想加點都加不了,而且加了也沒用,轉移身體就沒了——作爲一名駕駛員,樂語很有自覺,無論多好的超跑也總會有逮蝦戶翻車的一天,投資超跑性能,就跟滿倉大頭菜或者美股一樣,是沒有未來的,永恒技能才是他可以信賴的根本力量。
樂語操作一番,系統界面便改變成這樣:
「名字:樂語/陰音隐」
「死亡次數:2次」
「可用點數:0點」
「陰音隐的劫:令陰音隐重獲白夜的認可(0/50)。」
「自有技能:初級藏劍戰法(+)、初級内景戰法(+)、冰血體質」
「永恒技能:死而替生,中級八稻流咬戰法(+)」
「挑戰(可刷新):浪費他人10000小時時間,難度☆☆。」
樂語在腦子裏搜了一圈,臉瞬間變黑了。
淦!
之前聽陰音隐說得信誓旦旦,好像真的可以将星刻郡的事罰酒三杯就當無事發生過,然而陰音隐根本沒有針對白夜的計劃!
不對,不是沒有計劃,而是隻有逃跑計劃——陰音隐知道事發之後白夜肯定會派人追殺他,滿腦子都是‘我要怎麽躲避追殺’,打算等這陣風頭過了再做打算。
他倒是蠻有自知之明的嘛,可這就苦了樂語,接下來的日子隻能按照陰音隐的設想東奔西逃。
還不如千羽流的生活好呢!
千羽流有家有妹有小弟,出門有車回家有飯,上司溫和下屬乖巧,工作空閑還能打打戰牌。
樂語之前還不覺得有啥,現在一對比,才發現自己之前過得是人生赢家的日子。
殺我的人就不能是妻妾成群遊手好閑酒池肉林八塊腹肌的帥哥富二代嗎!
想起千雨雅,樂語心中就劃過一個念頭:
要不要去炎京看看她呢……
不過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先不提他要以什麽身份看千雨雅——‘你好,我是你哥的破壁人’——更重要的是,他這一頭白毛,前腳進炎京,後腳就被人砍了。
炎京可不是星刻郡,作爲輝耀朝廷最後的顔面和核心重地,安保工作做得非常細緻,在陰音隐的記憶裏,他們刺客組織從來不接炎京内部的上門訂單的——白發人進炎京太難隐藏了。
然而他們又不能剃光頭,樂語也是讀取記憶才知道,原來藏劍者的毛發都是‘存光部位’,異變的毛發能存儲的光量非常可觀,像陰音隐這種中長碎發的存光量幾乎跟身體持平,也就是說藏劍者若是剃光頭,實力至少下降三分之一,黑暗中的爆發時間也會縮短更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光頭在炎京也會被重點排查,而且還要脫褲子看腋下,更慘。
千雨雅在白夜的照顧下,應該會有更好的前程……暫時不用擔心她。
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但樂語依舊沒能決定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便先按照陰音隐的逃跑路線行動。他摸了摸右手腕的黑鋼護腕,心想今晚上第二大的收獲,應該就是這件聖者遺物了。
聖者遺物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它可以轉換成同質量的任意器具,樂語将聖者遺物變成了黑鋼護腕,幾乎不會引人注目,等戰鬥時再變成淨魂邪魔之劍即可。
而淨魂邪魔之劍目前主要有兩個效果:①淨魂,當劍命中目标時可以驅散目标身上的随機增益效果,譬如千羽流的冰血體質;②不潔邪力,劍命中目标後會不斷汲取生命力存儲在劍身内,既可以反饋給持劍者,也可以贈送給其他人。
毫無疑問,聖者遺物幻化的淨魂邪魔之劍是威力弱化版,但依舊能讓樂語驚歎不已——他本來以爲戰法和精神力已經夠不科學了,沒想到還有更不科學的神兵。
很難形容樂語的心情,跟陰音隐獲得神兵後‘老子的病終于有救了’不一樣,他的心情更接近于‘我盜号拿到全服唯一的稀有神器了’。
死而替生沒讓樂語高興,逃離星刻郡沒讓樂語高興,但白撿聖者遺物,确确實實掃去了樂語的不少郁悶。
呵,男人.jpg
不多時,天蒙蒙初亮,樂語判斷了一下自己的方位,發現自己還沒走完一半路程。
在白天踩疾刀靴移動有很大風險,被人觀察到上報給附近軍隊,很可能引來排查和堵截,一般情況是白天坐公共交通工具趕路,夜晚再用疾刀靴穿梭城鎮。
不遠處就一個名爲溪流鎮的小鎮,樂語拆下疾刀靴放進背囊,除了纏着頭巾,外表看上去跟普通旅人差不多。村外有茶棚和馬車,馬車旁立着一個牌子寫着‘到海根鎮,停陳家村,水頭村-十錢’。
鄉間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馬車,海根鎮是晨風區最北部的城鎮,恰好是陰音隐的安全屋所在點,樂語便過去問道馬夫:“什麽時候開車?”
“人滿就開。”憨厚的中年馬夫說道:“先交錢。”
樂語看了看開放車廂,發現裏面已經坐了好些村民,甚至還有一位衣着不凡的青年,他便從錢袋裏排出十枚大錢,馬夫接過朝茶棚點了點:“坐馬車的都可以去領一碗涼茶喝。”
樂語心道這人的商業頭腦還不差嘛,居然還會搞馬車和茶棚聯動,正好他也有點口渴,過去領一碗茶喝,涼飕飕地灌進肚子,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他抱着背囊坐上馬車,跟對面的青年點點頭,便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
……
不知過了多久。
樂語睜開眼睛,感覺腦袋很是疲累,他聽到對面傳來急促的聲音:“嘿,你,你終于醒了!”
樂語擡頭一看,發現車廂裏包括自己隻有四個人,對面坐着一個雙手被鎖鏈捆住的青年,青年旁邊坐着一個滿臉淚痕雙手被捆住的少年,而樂語旁邊坐着一個嘴巴被塞住的漢子。
無一例外,他們全都被捆住了。
樂語低下頭,發現自己雙手雙腳也被捆住了。
這詭異的一幕,讓樂語有種奇妙的既視感。他搖搖頭,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青年咬牙切齒又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們被人販子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