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傳說中’并非都是褒義的,特别是涉及技術:古代的技術是必然比不上現在的技術,這就跟winxp比不上win10一樣,技術是越來越完善的。
輝耀兩千年來,無數英傑創造出無數戰法,然而能流傳至今的不過數十種,絕大多數戰法都變成‘傳說中’驚鴻一現的技術,頂多在雜書野史裏見識其閃亮之處。
這些‘傳說中的戰法’,往往都因爲學習門檻、總體威力等種種原因而消失于曆史中,又或者被其他戰法整合學習,隻取精華,不留其名。
然而有那麽幾種戰法,雖然國家沒有傳承,軍院也不會教授,但并不意味着沒人學習,隻是學習人數極少。
但就因爲存在這麽一小撮修煉‘傳說戰法’的人,千羽流等軍校學生都要學習如何應對‘傳說戰法’,那麽當他們遇上這些傳說戰法修煉者,他們至少可以……死的明明白白。
藏劍戰法,就是一種‘傳說戰法’。具體修煉過程樂語也不清楚,他隻知道修煉藏劍戰法的關鍵,就是将光線藏入體内。
但人類又不是植物,細胞也沒葉綠體,分子結構也擋不住光,怎麽可能将‘光’藏進身體裏?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樂語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藏劍戰法确實可以做到這一點。
隻是作爲‘藏光’的代價,就是修煉者的壽命急劇縮短。
光就如同劍一樣,不僅僅給予修習者更強的破壞力,也一直在破壞修習者的身體。
藏劍戰法的缺憾還不止壽命縮短,按照軍院的教導,藏劍戰法從技巧上而言,并不比現在流行的戰法強,甚至還要弱上一籌。如果大家在太陽底下公平競技,藏劍戰法百分百會被其他戰法吊起來錘。
然而攻擊力不高,甚至還損害壽命的藏劍戰法,爲什麽會被軍院視爲必須了解的‘傳說戰法’?
這其中的奧妙,就在于藏劍戰法的‘藏光’能力。
所有喚醒者,都必須在有光源的環境下才能施展出戰法威能。在黑暗無光環境下,喚醒者跟普通人幾乎沒有差别,頂多就是格鬥技術出衆一點,但因爲失去光源,他們的精神力根本無法影響現實。
然而藏劍者卻因爲體内含有光源,因此黑暗環境對他們幾乎毫無削弱可言,他們不僅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甚至能讓自己保持在如同正午的全盛狀态!
這就相當于一群法師在受到禁魔debuff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法師能正常施法。
因此隻要在無光狀态下,藏劍者可以一個人就屠殺一群喚醒者——黑暗帶來的不僅僅是戰力差距,緻盲,恐懼,尖叫,混亂,這一切都無限放大藏劍者的戰力。
藏劍戰法,古稱‘暗行戰法’,‘刺客戰法’,這是一門哪怕威力不足,但隻靠暗中殺人這個特性就能讓無數人忌憚的傳說戰法!
輝耀曆史上許多刺殺事件,都有藏劍者的蹤影。
因此樂語在小黑屋裏被陰音隐吊着打是再正常不過,那個情況别說樂語,就算藍炎來了也得跪。
不過藏劍者也并非毫無破綻,藏劍者因爲生命急劇損耗,往往會早生華發。因此樂語一看陰音隐那頭白發,就瞬間知道他是藏劍者。
修習藏劍戰法是明文規定的違法行爲,藏劍者一旦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直接打死還會有官方嘉獎,也就是十八街這種區域,陰音隐才有可能披頭遮臉低調活着。
“隻能再活三年……”樂語看着陰音隐的白發,問道:“值得嗎?”
“如果我不修煉藏劍,我活不到現在。”陰音隐平靜說道:“你能看見每一個藏劍者都是已經奮盡全力地活着……這也是常識。”
“這個我知道。”
如果不是沒得選,誰會練藏劍這種戰法。
像這種削減壽命的戰法,修煉時必定痛苦得千轉百回。
藏劍藏劍,意思就是把劍藏到體内,洞穿五髒六腑,化爲身體的一部分。能忍着這種痛苦繼續修煉的藏劍者,每個人的求生欲都是拉滿到極點。
雖然軍院沒有教導,但根據千羽流的分析,藏劍戰法大概還存在一個‘速成’的隐藏特性。不然藏劍戰法修習難度如此之大,學習門檻又如此之高,若沒有縮短學習時間的方法,肯定早就湮滅在曆史長河裏了。
“好了,我剩下這三年寶貴的壽命可不能浪費在跟你聊這些沒營養的東西上。”陰音隐從懷裏掏出一個筆記本:“開始工作吧。”
“你這麽樂觀的态度,我懷疑你在說謊博取我的同情。”樂語吐槽道。
“死亡并不值得恐懼,真正令人恐懼的,是沒有希望。”
陰音隐看着樂語,若有所指地說道:“所以你活着,而‘觀星’死了。他甯願死,也要保住你這個希望……我聽說,是你親手殺了他的?”
“是。”
“做得好,你保護了我們兩個,也保護了星刻郡裏的白夜情報網絡。”陰音隐用筆戳了戳筆記本:“将那一晚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我。”
樂語如實将裏士傑與奎照的戰鬥、藍炎的出手、林錦耀的暴起說出來,陰音隐一邊記錄,一邊問道:“如果你跟藍炎戰鬥,有幾成把握?”
樂語搖搖頭:“一成都沒有——就算藍炎隻有一個人,我有其他人幫忙,我也不認爲能留下藍炎,除非滅盡光源而且你來幫忙。”
那個雨夜裏的藍炎,在樂語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許萬夫莫敵有些誇張,但一人成軍卻是恰當——這麽一個可以硬撼子彈風暴的強者,再怎麽重視都不爲過。
“像藍炎這種人,他在夜晚是絕對不會走進任何光源微弱的地方,甚至自己也會随身攜帶發光耀石。”
陰音隐戳了戳筆記本:“這也是常識,不用謝。”
“那換成奎照呢,單挑情況下,你能打得過嗎?”
樂語仔細想了想:“大概七三開吧,他七我三。如果我能找到他的弱點,或許能增加一成勝算。”
這已經是樂語最樂觀的推算——他的三成勝算裏,有一層勝算是賭奎照惜命而他可以不要命。
“你不用強調,我不會認爲你有七成勝算的。”
陰音隐筆走龍蛇,記錄好這些情報後說道:“現在統計司根據‘觀星’家裏的書信到處抓人,‘觀星’爲人謹慎,沒有暴露跟任何一名白夜行者的聯系,但被抓的人裏有不少是我們準備發展的種子……”
樂語:“要想辦法救他們嗎?”
陰音隐搖頭:“你不用想辦法,你公事公辦就好。比起那些種子,你這顆釘子更加重要,萬萬不能輕舉妄動,估計過不了多久,其中一半沒多少威脅的人都可以放出來。”
他頓了頓:“你知道嗎,‘觀星’的家人學生已經被放出來了。”
“這麽快?”樂語驚了。林錦耀的家人學生可是昨晚被抓回去的,今天就放了……還不滿24小時拘留呢!
陰音隐輕笑一聲:“你今天去軍院抓穆飛鴻,圍觀的人太多,造成的影響太壞了。軍院學生中午就聯名上書找丁義抗議。對于丁義來說,這群學生可是他未來的打手,因此丁義也不能不管,便催促藍炎表個态,先把‘觀星’那些沒什麽關系的家人學生放了。”
樂語轉念一想就明白其中關竅:軍院學生知道找統計司沒用,因爲統計司隻是不要臉的走狗,因此他們直接找上身爲星刻郡郡守的丁義——丁義還是要臉的。而且藍炎已經唱白臉了,他丁義自然要趁機會唱紅臉收買人心。
“也好。”樂語松了口氣:“禍不及家人,林先生付出太多了,他家人弟子都是無辜的……”
這時候陰音隐忽然陰測測說道:“無辜?你真的這麽想的嗎?”
“什麽意思?”
“我幫你整理一下時間線。”陰音隐翻動筆記本:“一個月前,‘觀星’接觸穆飛鴻、楓川流等熟人,試探他們對白夜的态度。”
“三周前,‘觀星’在課後秘密接觸進步學生,試探他們對逆光的态度,從那開始,他們開始進行秘密集會,學習先進的白夜綱領。”
“三天前,‘觀星’終于獲得白夜總部的允許,擁有創建星刻分部的權力,可以發展預備役的白夜行者。”
“然後,就發生了統計司抓捕林錦耀的事了。”
陰音隐合上筆記本:“你不覺得,這個時間線有些蹊跷嗎?”
“可能是林先生他在發展新成員的時候太過張揚,所以被統計司注意到了吧?”樂語猜測道。
“‘觀星’被統計司注意到我毫不意外,甚至‘觀星’什麽時候被抓都是很正常的事。”陰音隐翻開筆記本,輕描淡寫地說道:“他本來就是一個‘誘餌’。”
樂語睜大了眼睛,許多情報在他腦海裏碰撞出嶄新的結論,他語氣急促地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你明明已經得出了答案,卻還是要找我求證一下嗎?”
陰音隐的語氣很冷,仿佛在說陌生人的事:“爲了在星刻郡發展新成員,白夜必須先讓一名德高望重的人主動接觸潛在的進步人士,然而德高望重的人,往往也是統計司重點觀察的對象……從一開始,‘觀星’的被捕就不是是否問題,而是時間問題。”
“‘觀星’在接下這個任務之後,他就絕不可能活得比我長了。他是白夜放出去的一個誘餌,當統計司吃下這個誘餌,就意味着我們白夜行者的行動要轉入第二階段。”
樂語深吸一口氣:“林先生從一開始……就注定是要死于非命的?”
這麽一想,林錦耀對千羽流的囑咐就不是空穴來風的擔心,而是一種先見之明的委托。他早知道自己會死在統計司手裏,所以他選了千羽流作爲他的行刑者——他的死亡會成爲最有力的履曆,徹底擦掉千羽流身上的所有‘污點’。
“呵。”
陰音隐沒有回答樂語的問題,“你現在還有心思爲死人悼念嗎?現在危險的,是我們啊。“
樂語有些不解:“林先生已經死了,我們還有什麽危險?”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觀星’雖然早晚都要死,但他被逮捕的時間點實在是太蹊跷了。”陰音隐用筆戳了戳筆記本:“恰好是白夜分部即将成立之前。”
“現在‘觀星’死了,但‘觀星’播種的種子成員仍在,白夜不可能放棄這些新成員,隻能從星刻郡的預備行者裏挑選一人成爲白夜分部的領導人。而就在這時候,‘觀星’的家人弟子裏卻被安全釋放了……”
陰音隐說話雲裏霧裏,樂語想了好一會才搞懂他的意思:“你是說,有人爲了奪取白夜分部成立的勝利果實,所以故意舉報林先生,讓林先生被捕?”
“看不出你還挺童真的,說的話就像是小孩子爲了搶玩具而向父母告狀一樣。”陰音隐說話陰陽怪氣的:“拜托,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童話。”
“不過你說對了一點,的确是有人奪取白夜分部的勝利果實。那麽這個如此工于心計又不擇手段的人,他掌握白夜分部後,總不可能是想幫助白夜建設美好社會吧?他會怎麽做,才能将白夜的資源,變現成自己的資源呢?”
樂語陷入思考:白夜分部的資源,是什麽?
是成員名單。
這些成員全部都是可以直接拉去打靶的逆光亂黨!
樂語恍然大悟:“他要将林先生發展的星刻郡新成員出賣給統計司!”
“孺子可教也。”陰音隐一副‘兒子幹得好’的表情,笑道:“你還可以想深一層。”
“‘觀星’在即将創建分部時被捕,然後統計司第二天就派你們大肆抓捕嫌疑犯,惹得民衆怨聲四起,向丁義施壓,丁義就順勢讓藍炎釋放一部分囚犯,而這部分囚犯将會因爲自己的經曆而獲得白夜的青睐……”
樂語倒吸一口涼氣:“也就是說……”
陰音隐白皙的臉龐露出一絲病态的殷紅,語氣裏微微有些興奮,冷聲說道:
“從一開始,‘觀星’身邊就有一個統計司的内鬼!”
“統計司之所以等到現在才發難,就是因爲時機已經成熟,懷有逆光之心的進步人士都被‘觀星’釣上來。不僅是我們将‘觀星’當做誘餌,統計司也将‘觀星’視爲誘餌,一個釣出叛亂者的誘餌!”
“他們幫内鬼鏟除上位的障礙,還爲内鬼的履曆添油加醋,爲的就是讓内鬼獲得白夜分部的完整名單。”
“統計司得到名單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就是常識了:他們可以輕易而舉地将所有潛藏的叛亂者,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