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就是爲了凝兒而來?”
“不錯!”
“呵呵,葉土司,咱們什麽都可以談,唯獨凝兒的婚事,不可以談!”
“展前輩, 我什麽都可以和你談,前提是先談凝兒的婚事。”
“什麽都可以談?”展伯雄冷笑:“好啊!如果我要你臣服于我,你可答應?”
葉小天沉聲道:“展前輩,凝兒是我的責任,萬千生苗也是我的責任,追随我忠于我的那些人, 同樣是我的責任, 我不會爲了一個責任而放棄另一個責任!周幽王可以爲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我,做不到!”
“那我們就沒得談了,我展家已經和播州楊天王訂下婚約,明年此時,隻怕凝兒都已懷了楊家的後代。葉土司,你年輕有爲,何愁沒有佳人相伴,凝兒沒有那個福氣,你請回吧!”
葉小天道:“楊應龍賊子野心,久蓄反意。他的野心不僅在貴州瞞不過人,恐怕朝廷亦已有所覺察。楊應龍在貴州雖然舉足輕重,對朝廷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我沒記錯的話,播州之地,正是古夜郎國的王都所在。夜郎自大用來形容今日之楊應龍,一點也不爲過。他現在是反迹未露,朝廷不能無罪加刑, 一旦他扯旗造反,以朝廷堂皇正義之師, 傾刻間就能把他輾成齑粉, 展前輩與之爲伍,到時難免也受牽連。您是一族之長,可要謹慎從事啊。”
展伯雄倒不大相信楊應龍有造朝廷反的野心,在他看來,楊應龍種種舉動,隻是爲了成爲土司之王,淩駕于其他三大土司之上。就算楊應龍真的對朝廷有反意,那也是将來的事兒,先借楊應龍的勢壯大展家,将來見機行事罷了。
楊應龍若果然是真龍天子,他就是從龍第一功臣,再加上他的侄子到時候不是皇後也是皇貴妃,展家将飛黃騰達到何種地步?如果楊應龍外強中幹,不是朝廷對手,他及時站出來表明立場,那就是朝廷的大功臣,先得楊家之助,再得朝廷信重,可進可退,始終能立于不敗之地。
展伯雄算盤打的是好,也真有一番枭雄志氣,可惜在他這通盤考慮中,完全把楊應龍當了白癡,更把人傑荟萃的大明朝廷當成了白癡,人家會遂了他的意?
展伯雄得意洋洋地盤算着,故意神色一肅,對葉小天怒道:“住口!真是滿口胡言!楊天王乃封疆大吏,朝廷重臣。素受朝廷信賴,年初還剛剛得到嘉獎,進封都指揮使一職,皇恩浩蕩!你竟敢口出妄言,這番話一旦傳揚出去,你吃罪得起嗎?”
葉小天用有些憐憫的目光看着這個執迷不悟的蠢貨,搖搖頭道:“一個人誠心裝睡,你永遠也别想叫醒他!展前輩,如果你執迷不悟,總有一天,你會把展家帶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展伯雄冷哼道:“老夫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需要你來教訓老夫?凝兒已經許配楊家,你請回吧!”
葉小天仍做努力,道:“展前輩,你想壯大展家,成,可你應該知道,石阡楊家現在已經姓葉了。你我兩家現在是近鄰,如果你我兩家成就秦晉之好,豈不好過那遠在播州的楊應龍?”
展伯雄放聲大笑,指着葉小天道:“狂妄小子,就憑你也配與老夫平起平坐地說話,也配與播州楊家相比?你占了石阡楊家,你道播州楊家會坐視不理?惹怒楊天王,隻怕你要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葉小天強忍憤怒,道:“展前輩……”
展伯雄霍然轉身,雙手往身後一背,昂起頭來高聲喝道:“送客!”
葉小天踏前一步,喝道:“展伯雄!”
幾名武士自堂下湧出,将葉小天逼住。
葉小天恨恨地瞪着展伯雄的背影,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我走!今日裏來,葉某人本就是先禮後兵,是你展伯雄不識擡舉!凝兒就算名花有主,我也會用手中刀,把她硬生生地搶過來,你記住我這句話,告辭!”
葉小天大步流星往外走,候在庭院中的華雲飛正扶刀戒備,一見他出來,立即迎上去,葉小天急急而行,壓低聲音道:“求親不成,準備第二計劃!”
華雲飛會意地一點頭。
庭堂上,展伯雄聽到葉小天摞下的這句狠話,不覺回過身來,望着葉小天遠去的背影。
葉小天背影挺拔,透着股子淩厲果決的氣勢,走過照壁時,頭也不曾回過一下,邁着穩而有力的步子,隻一閃就消失了,展伯雄頓時蹙起了眉頭。
“前些日子,他突然縮回山中,十有八九就是爲了引誘楊家侵占他的寨子和田地,爲他反攻楊家制造口實,此人野心着實不小,如今他已占了石阡楊家,可他的胃口僅止于此嗎?這個葉小天隻怕真會爲了凝兒對展家動武,搶不走凝兒,他也可以趁機掠奪我展家的土地,好一招一石二鳥之計啊!”
一念及此,展伯雄殺心頓起:“楊天王對石阡楊家一直垂涎三尺,此番石阡楊家落入外人之手控制,楊天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不如搶先一步下手!到時楊天王好意思不分潤我一些好處?我展家領地可是已有數百年不曾擴張了啊……”
這時,管家急急走過來,對展伯雄道:“老爺,田姑娘要去見凝兒,被我阻止,負氣告辭了。您看……”
展伯雄不耐煩地揮揮手,道:“随她去!田家的實力滿打滿算,現在和我展家也不過就在伯仲之間,還總想擺出四大天王的臭架子,誰理會她!”
管事松了口氣,連忙答應一聲就要告退,展伯雄心中一動,忽地又叫住了他:“且住!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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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妙霁暗中注意着,一見葉小天要走,她就準備離開了。其實她若留在展家就是最好的不在場證據,但是葉小天給她的感覺一向是詭計多端、機警狡詐。
雖然就算她在一旁盯着,那等情況下除非她親自出面指揮,否則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她還是本能地想去親眼盯着看結果,這大概是一些聰明人的通病了。
再一個就是,她覺得愧對展凝兒,不想再面對她。雖然她沒有殺害葉小天的意思,但此舉一出,葉小天和展凝兒更無可能,這樁姻緣等于是壞在了她的手裏。
因此,田妙雯假意起身去後宅看望凝兒,守在門外的展府管事早已得了自家老爺吩咐,哪裏肯讓她去,若讓凝兒曉得葉小天來了必定又要生事。展家管事一阻攔,田妙雯趁機發作,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展家堡。
葉小天率隊行于前,田妙雯遠遠辍于後,沒過多久,展家堡中又沖出一哨人馬,斜刺裏殺去。
葉小天緩緩行于路上,不時扭頭看看,見後無追兵,不禁微微失望。按照他的計劃,如果刺激展伯雄對他産生殺意,那麽等他離堡後追殺則是最佳選擇。
葉小天也是一股勢力的領袖,凡有所思,都會考慮如何做事才能給自己留出回旋餘地,這一點上和展伯雄是一緻的,所以他猜測展伯雄如果想殺他,一定會用這個辦法。
那時他就可以稍作抵抗,随即就放馬狂奔,逃向自己的地盤,而他早已派于撲滿和于家海帶了伏兵在前邊接應,到時人贓俱獲,他就有理由爲難展伯雄了。
可是現在已經走出好遠,還不見展家堡有人追出,葉小天不禁大失所望。人家不想殺他,他也沒有辦法,總不成跑到展伯雄面前,抻長了脖子挑釁?
華雲飛回頭眺望了一眼,對葉小天道:“大哥,恐怕計劃失敗了,并無人追來。”
葉小天歎了口氣,道:“算了,反正明年才是成婚之期。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我一定能想得到辦法救她出來。”
正說到這裏,華雲飛突然勒住了座騎,側耳傾聽一下,道:“有動靜!”
說着,華雲飛便非常利落地滑下馬背,耳朵貼到地上,左手一揚,示意大家停下。
衆護衛齊齊勒馬停住,華雲飛是最出色的獵人,耳目靈辨之極,他“地聽”片刻,擡頭對葉小天道:“有急驟的馬蹄聲,人數還不少!”
葉小天大喜,馬上吩咐道:“全體戒備!”
華雲飛上馬道:“大哥,不如你帶些人先行,給我留點人做戲就好。”
葉小天咬牙切齒地道:“這個老混蛋,還真對我起了殺心!不成,我不走,一定要等他們追上來,做戲做全套,我要叫他抵賴不得!”
這時,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一個黑點,黑點迅速變成了一條黑線,繼續看下去,已經看清是急急馳騁的一路騎兵。
“唰唰唰!”
一口口雪亮的獵刀揚在了空中,寒如冬雪。緊接着一輪輪月牙兒似的勾刀也被護衛們緊緊攥住,内扣于腕,他們一手長刀,一手短刃,滿臉嗜血的兇殘。
山中生苗,要說憨厚純樸少有心機,那也不假,但那是對他們自己族人和自己的首領,對于外人,兇殘之态确實遠超山外戰士,否則他們也不會兇名在外了。
葉小天也抓緊了刀柄,雖然他隻擅長挨打,眼看那一路輕騎濺起滾滾煙塵,距他們隻有一箭之地的時候,挺刀欲戰的華雲飛突然一呆,失聲道:“大哥,好像不對啊!”
葉小天這時也看清了,頓時怔在那兒:“這位姑娘披頭散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偷漢子被她男人抓個正着似的,竟是田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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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