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尖銳的刹車聲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因爲慣性猛的向前一張,楊洋甚至收不住勢子一頭拱在了前排坐的靠背上,也虧得這些真皮坐套都軟軟和和的,才所幸沒受什麽傷。
大家都不知道林飛揚這是發的哪門子神經突然叫停車,都紛紛的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林飛揚,卻隻見林飛揚輕蹙着眉頭望着車窗外,于是又都紛紛順着林飛揚的目光看了過去,待看清之後,衆人一下恍然,但又立刻更加的疑惑了起來。
大家看到了杜銳鋒。
杜銳鋒正是那個被一種地痞圍在中間的人,雖然此時的杜銳鋒不像往日那樣衣着光鮮、隻穿得普普通通,也沒有了往日的耀武揚威,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而憔悴,臉上多了那麽一點滄桑的感覺,但是衆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這一衆人當中,隻莫斌和周夢瑤不認識杜銳鋒,不過卻分别從邵波和陳嫣然那裏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了林飛揚和杜銳鋒的恩怨,這時一問,才知道原來就是他,不過卻也更加不解了起來,像大家一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林飛揚,不知道林飛揚想幹什麽。
其實林飛揚也說不清自己想幹什麽,他其實是有點想要幫杜銳鋒,可是又不太确定。
當時車經過那群地痞的時候,林飛揚隻是出于好奇随意的向那邊瞥了這麽一眼,可也就是這麽随意一瞥,林飛揚便認出了被圍在正當中的杜銳鋒,剛看到杜銳鋒的時候林飛揚也是一愣,但随即林飛揚便注意到了杜銳鋒面對着那一群圍着他不懷好意的地痞時微微顫抖的雙腿和眼神中透出的驚惶的目光,這讓林飛揚的心中猛的一軟,于是順口便叫了停車。
對于杜銳鋒現在的落魄林飛揚并不吃驚,正如一年多以前的那次把杜銳鋒逮住了的時候楊洋所說的那樣,當年年底,中央紀檢委就派了個調查組到齊北市,第二年的春天,大概也就是第二次模拟考試的那段日子,就傳出消息來說杜銳鋒那個公安局長老爹被調查組給雙規了,再後來,林飛揚到了唐大以後,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個月以前,有次林飛揚跟楊洋通電話,就聽楊洋提起過,杜銳鋒他爸因貪污受賄、渎職、巨額财産來曆不明等一衆罪名被法院判了十五年,杜銳鋒他媽也被判了五年,而杜銳鋒那個身爲省委副書記的外公也因爲這件事情多多少少受了點牽連,再加上年紀也大了,直接被調到了人大,算是被架空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女兒女婿,卻也是力不從心。原本那個在齊北市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杜銳鋒也就此落魄了下來。
林飛揚知道突然失去雙親是怎樣的一種感受,雖然杜銳鋒的父母都還健在,但卻身陷囹圄,當時林飛揚聽楊洋說起杜銳鋒的父母雙雙锒铛入獄時,想起以前杜銳鋒那個氣焰嚣張的二世祖在一夜之間就沒了爹娘,林飛揚在心中對他還是有一點同情的,不過當時也僅僅是有一點點同情而已,畢竟杜銳鋒曾經那麽不遺餘力的找過林飛揚麻煩,林飛揚在心裏面對他也沒有半點的好感,但現在,卻猛然間看到了杜銳鋒現在可憐的樣子,前後巨大的反差讓林飛揚一下子就動了恻隐之心。
不過在叫了停車以後,林飛揚卻也猶豫了起來,究竟要不要下車去幫上杜銳鋒一把,畢竟林飛揚與杜銳鋒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情,不但沒有交情,兩個人曾經還算是敵人,雖然一直以來杜銳鋒都沒能把林飛揚怎麽樣了,甚至在兩人最後的交鋒中還是林飛揚穩占了上峰,可畢竟杜銳鋒曾經做過很多讓林飛揚感到惡心的事情,在心裏對他也沒有一丁點的好感,而且相信不僅是林飛揚,現在滿車的人除了司機以外估計都對杜銳鋒厭惡之至,一旦要幫了杜銳鋒,動起手來肯定不會隻林飛揚一個人,邵波鄭宇肯定都得上,而讓大家跟着自己爲了杜銳鋒而管這個閑事惹這個麻煩,似乎是有點不值當的。
可是若真不管,林飛揚看到杜銳鋒現在這副可憐蟲一般的樣子,實在是心中不忍,而且事情已經被自己碰上了,車又都停下來了,如果僅是因爲不想多惹麻煩而就這麽扭頭而去,林飛揚的心裏總是有些不舒服,總是會覺得有些窩囊。
林飛揚正在那裏憂郁着,旁邊的陳嫣然卻突然明白了林飛揚心中的所思所想,微微笑了笑,拉住了林飛揚的手道:“飛揚,别管這麽多,想做什麽就做吧。”
邵波和莫斌這時候也大約猜出了林飛揚想幹什麽,他們太了解林飛揚了,知道林飛揚在骨子裏是帶有那麽點俠氣的,而且心地善良,看不得别人恃強淩弱,尤其看不慣街頭的那些地痞流氓欺負人,即使這個被欺負的人是他的敵人也不例外,知道林飛揚是想插手管這件事情,出手幫杜銳鋒一把。
兩人也約略的猜出林飛揚現在是在爲了什麽而猶豫,先是對視了一眼,而後邵波拍了拍林飛揚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支持你。”
“恩!”
林飛揚終于下定了決心,堅定的點了點頭,轉而對陳嫣然和周夢瑤說道:“你們兩個在車裏呆着,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哪裏也别去。”
說完,林飛揚拉開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邵波、莫斌、鄭宇、楊洋也魚貫走下了汽車,跟着林飛揚向那一種地痞走去。
其實從林飛揚他們的車開進這條小道的時候那幫地痞就注意到了,開始并沒在意,可當那刺耳的刹車聲傳來的時候,卻讓他們一下緊張了起來,雖然他們知道杜銳鋒現在已經是隻沒了牙齒的紙老虎,卻也深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道理,不确定杜銳鋒後面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勢力,所以林飛揚他們的車這猛的一停,便讓這群地痞們起了疑心,不知道是不是杜銳鋒招來的什麽後援,其實他們今天也是偶然在街上碰到了杜銳鋒,想起以前杜銳鋒他爸在位時他那耀武揚威騎在這些人頭上拉屎的樣子,心裏都是一陣不爽,于是便逮住了杜銳鋒,将他堵在這裏,打算落井下石的教訓教訓他,出口以前的氣。
要說起來這群地痞也沒打算動真格的,隻是想扇他幾個耳光踹上他幾腳,再羞辱他一頓也就完了,手裏拿着些家夥也不過是吓唬杜銳鋒的,那領頭的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一看車停了下來,也就停止了手裏的動神作書吧,觀望了起來,打算先看看再說,不行就跑,畢竟他隻是個低級的小混混,也不想因爲這點事再惹出什麽大麻煩來。
不過當林飛揚等人從車上走下來以後,那領頭的便放了心,因爲林飛揚這幫人從年齡和穿着打扮上,那領頭的一眼便看出來的是幫學生,雖然明顯感覺出對方的來意不善,百分之百是幫着杜銳鋒的,可卻也不再擔心,畢竟現在自己這邊有十幾号人,幾個學生這些地痞還不放在眼裏。
就在一衆地痞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向這邊走過來的林飛揚等人的身上時,杜銳鋒也遠遠的看到了林飛揚,剛才那車一停下的時候,杜銳鋒的心裏是充滿了希望的,即使這車裏坐的不是自己叫來的幫手,但既然把車停下了,肯定就是要管閑事,杜銳鋒心裏憧憬着即使那車裏的人幫忙打個電話報個警也是好的,可是當看到車裏走下來的人是林飛揚時,心裏先是涼了個透,然後心情又忽然複雜了起來,五味雜全,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
首先杜銳鋒并不知道林飛揚此時的所思所想,隻是拿自己一貫的神作書吧風來衡量林飛揚的行爲,以爲林飛揚肯定也是來落井下石找自己麻煩的,即使不會幫着這群地痞動手打自己,那也是決計不會幫自己的,估計自己今天是真的要交代到這裏了。
其次,杜銳鋒也是有自尊心的,雖然原來自己從來沒在林飛揚身上讨到過好,但卻總還一直都是不可一世的,但現在,曾經那些被杜銳鋒引以爲傲的資本都消失了,現在的自己無比的狼狽,杜銳鋒并不想讓林飛揚這個曾經被自己當神作書吧自己平生最大的敵人的人看到現在自己這狼狽的模樣,這讓杜銳鋒感覺很沮喪,他覺得自己已經在林飛揚面前擡不起頭來了。
杜銳鋒看着林飛揚的身形越來越近,他已經能夠很清晰的看清楚林飛揚臉面上的表情了,現在林飛揚的臉上依舊挂着那杜銳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那種有些邪邪的、又有些玩世不恭的、若有若無的淺笑,杜銳鋒永遠都忘不掉這笑容,曾經自己做噩夢都會夢到的笑容。
看着林飛揚一步一步的向這邊走來,杜銳鋒感覺林飛揚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自己的心頭上,踩出了自己各種各樣複雜變化的心情和思緒,情緒的不斷變化也導緻了杜銳鋒臉色的一變再變,此時的杜銳鋒已經徹底的亂了方寸。
就在杜銳鋒因爲林飛揚的出現而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卻隻見林飛揚已經走到了近前,邵波等人也在林飛揚身後一字站開,那幫地痞的領頭的也甩開了杜銳鋒迎了過去,林飛揚與那領頭的互相打量對視了一陣,說出了一句讓杜銳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話:
“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