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禦陣型!列隊!列隊!”
“集中!快!快!”
“解開挽馬,用馬車建立防禦!弓弩手上前,重步兵披甲!快!”
當攔截的騎兵小隊出動時,他們的背後響徹着雷納德.溫德爾以及其他将官扯着嗓門呼喊整隊的聲音,這一刻阻攔敵軍的百騎中,大多數人都在擔憂自己。雖說可以力戰不敵後投降,而且這時也流行俘虜貴族以獲取贖金,但戰陣上誰又能确保不發生任何意外?沒人知道自己能否全須全尾的活到最後。唯獨路易、理查德和安迪三人心中擔憂的是他們的阻攔,能否爲後隊的步兵完成整隊争取到足夠的時間,絲毫沒有吝惜己身的想法。三人都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人生還有大把美好的時光,但從小所接受的騎士教育,以及尚未受世俗雜念污染的單純性情讓他們将馬革裹屍視作榮耀,他們并非對死亡沒有畏懼,隻是心中對騎士信條的堅信,對理想的追求,讓他們忽略了恐懼,心無雜念的勇往直前。
路易因爲私生子身份所帶來的困擾,爲了逃避流言蜚語和免遭兄長阿爾芒多伯爵的猜忌,也因爲母親羅斯瑪麗夫人的保護才離開家鄉,在他的心中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生來就注定繼承男爵封号的他并非隻因爲血緣和家族的财勢。而作爲路易伴當的理查德和安迪,出身鄉下小家族的兩人則渴望着建功立業,衣錦還鄉,光大門楣。三人心中的這些念頭不但沒有讓他們進退失據,反而轉化成了他們的動力,在其他騎士驚詫的目光中,三個年輕的皇家騎士沖到了打頭的位置,無所畏懼的向着數倍于己的聯軍發起沖鋒。
安迪因爲幾天前那次戰鬥中的落馬,摔傷了鼻子,此時臉上纏着繃帶,若非有面甲的遮擋,看上去恐怕會惹人發笑,加上他的娃娃臉,真是沒什麽威懾力。爲了救援安迪,同樣苦戰一番的路易和理查德也是各自負傷,好在铠甲精良,隻是四肢上的幾處皮肉輕傷。這個時代冶煉技術尚不發達,鐵制盔甲提供的防護越強,重量也就越大,全副盔甲的騎士在馬上尚且覺得是負擔,下馬後則更加累贅。雖說重量是分布于全身,但肩、背、腰、腿卻是主要的承重點,與敵人作戰更是在瞬間消耗大量體力,一旦體力不支,便成了活靶子。鏈甲對于冷兵器攻擊都有着不錯的防禦,但面對猛劈猛刺,鈍器錘打,以及強弓(長弓、複合弓)硬弩的有效射程内卻并沒什麽卵用,僅僅是由于“輕便”,往往可以用增加甲片或者直接加穿其他铠甲的方式來增加防護。可一套鏈甲普遍在15公斤以上,再裝備上其他護甲,騎士下馬步戰的機動能力有多差勁,就可想而知了。
在這支臨時抽調上來的軍隊中,除了雷納德等将領外,就隻有路易、理查德和安迪這三個皇家騎士了,雷納德之子喬治因爲年紀比三人隻小個七、八歲,再加上少年人對沙場的向往,這幾天來和他們關系處的還不錯,纏着他們詢問前幾天那次戰鬥的第一手情報。十三歲的喬治因爲母親的寵溺尚未被送往皇家騎士團學習,雷納德本打算用這次北征的軍旅生活對他進行曆練,待到戰事結束就送他前往蘇諾加入皇家騎士團。年少的喬治被路易三人的戰鬥經曆所激勵,這些天來跟在父親雷納德身邊旅行起了親兵的職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再隻滿足于作爲将領之子當個旁觀者,這次趕上與聯軍騎兵遭遇,他也同樣跑前跑後的爲父親雷納德傳令。
雷納德能被菲利普看重委任爲一地守将,說明他在統軍作戰方面确有長處,但沒有任命他去駐守格雷蘭德和波斯特豪斯兩處前沿營壘,卻又表明他能力有限。眼前突然遇敵的情形,雷納德雖然迅速做出了固守待援的決定,命令僅有的騎兵阻攔拖延,并開始整頓集結軍隊組成陣型,同時派出使者向菲利普求救,可他心中卻沒有太大把握。作爲一個常年生活在平原地區的斯瓦迪亞貴族,騎兵的威力如何雷納德感受深刻,他面上雖然尚且鎮定,但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汗珠卻已顯示出他内心裏其實已是慌亂一片。
凱爾瑞丹堡所在的凜風高地東側是納洛谷地,西側由北至南分别與塔爾博利亞郡、弗朗斯郡、艾伯倫郡、克勞丹郡和諾瑪郡相接。地處斯瓦迪亞平原中段的凜風高地在芮爾典王國疆域圖上的形狀就如同一塊豎立着的,尖端朝南的肝髒。北邊的鈍側是凱爾瑞丹郡,南邊的上半部則是比格倫郡,其位于高地正中連接納洛谷地的商道上的郡治比格倫堡則正好處在肝髒韌帶的位置。而位于高地西部的柴德郡,則像是一片扇面朝下的,被從正中劈開的銀杏葉,除了北側“葉柄”所在的狹長帶,“半個扇面”還占據着高地南部的“肝尖兒”地帶。
斯瓦迪亞平原中部丘陵起伏,地勢東北高西南低,衆多溪流在山丘間的谷地蜿蜒流向西南,南下的季風被高山阻擋,隻能從切爾貝克山脈東麓與凜風高地北側之間,塔爾博力亞郡所在的“口子”進入西斯瓦迪亞,這使得柴德郡的山谷中常年響徹着狂風咆哮之聲,所以其位于高地西北邊緣地帶的郡治柴德堡亦被稱作咆哮堡。柴德郡的領主是蒙特****家族,時任伍德蘭德守将的正是西蒙.蒙特****伯爵,按菲利普之命,在與雷納德彙合後擔任他的副将。
從西蒙這個名字便能知道他是個基督徒,蒙特****這個因其始祖在芮爾典王國建立時,于統一斯瓦迪亞平原中部的戰争中立下赫赫戰功而得封的家族到了他這一代,反倒因其文學上的建樹,像是個詩書門第,他以從閱讀聖經中的故事所得的感想爲基礎,寫出了極富宗教色彩的贊美長詩《頌聖歌》,深得教會賞識,其中充滿寓意的修辭廣受傳播。西蒙并非那種豪放潇灑的文人,反而因其虔誠的信仰,嚴守戒律,爲人刻闆,所以才被菲利普任命爲伍德蘭德守将,伍德蘭德囤積的補給超過另外三座營壘之和,換了其他人做守将,監守自盜的事在所難免。西蒙雖然頗富文名,但作爲一個皇家騎士,他在軍事上的建樹與文名相比則相去甚遠,在軍隊發現狀況停止前進時,押後的他隻是下令後隊停在原地,等待主将雷納德的命令,絲毫不知變通,使後隊完成集結列陣的時間大爲拖延。
眼看着三位新結交的好友身赴險地卻毫無懼色,年少的喬治受他們的英勇無畏所感染,内心在激蕩不已的同時,卻也爲他們的安危感到擔憂,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麽,來幫助這三位一見如故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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