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野心再啓

迪林納德與拉法德達成和解之後,黑地親王領内一下子繁忙起來,牛、馬等畜力爲主的運糧車隊連綿不絕,河面上往來的也全是運糧船隻,私酒販子們急着運送積壓的糧食出境到周邊地區恢複各地下酒坊的生産,托尼和喬納森并沒有随前往蘇諾的隊伍一起離開,隻是派了個穩重的夥計跟着糧隊返回蘇諾,作爲私酒販子與克勞迪娅之間的聯絡人,而且在有了佩德羅的表态後,這些私酒販子是絕不敢暗中玩花樣的。

此時在蘇諾的私酒貿易早已不是20年前那般小打小鬧了,不同于托尼那時暗中開設的小規模地下酒坊,如今在依林達哈東北部的艾裏邑,當地的邑宰早已在金錢的賄賂之下,成爲了私酒販子們的合夥人,表面上出租土地給糧商們修建的倉庫群,實際上則是爲大型的地下釀酒廠打掩護,整個工廠都藏身于倉庫群落之中,私酒販子們所付出隻是象征性的廉價租金,至于省下來的那部分租金,一多半都進了那位邑宰的私人腰包。克勞迪娅所需要做的就是組織好車、馬、人手去艾裏邑提貨,然後運回蘇諾,當然不是直接進城,而是運到蘇諾碼頭,碼頭沿岸一帶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貨倉,其中就包括了各路買家,無需進城,私酒貿易便在此錢貨兩清。至于之後是分散進入蘇諾,還是沿瑞泊河水路運往帕拉汶或瑞泊萊特,又或是走海路運到格羅尼亞中轉往北地,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托尼的謀劃下,喬納森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拿下了蘇諾地區的私酒代銷權,他下意識的認爲,既然有迪林納德和拉法德兩位大領主在背後作保,這生意顯然是合法的,而且與私酒商人們商談時,也沒有任何人把私酒這個詞挂在嘴上,而且與會者可都有着合法商人身份。20年前的托尼雖然承擔着部分生産環節,可在整個私酒貿易中的身份不過是個小小的零售商。隻因爲那時私酒販子們才剛開始在蘇諾鋪設生意網,還沒摸清這一帶官吏的底細,誰知道對方表面上接受賄賂後暗地裏會不會來個黑吃黑?所以也就沒有在周邊設立大規模的酒坊,而是暫時通過托尼這樣的當地人掩護,開設零散分布的小作坊。如今,拿下了蘇諾代銷權的喬納森商行則相當于控制了蘇諾私酒貨源的大批發商,隻是雖然看似牛掰,但實際上卻不過是賺個倒手錢,麥酒作爲平民飲料價格自然高不到哪去,而且多年來私酒販子在蘇諾周邊已是根深蒂固,從艾裏邑隐藏在倉庫區中的大型酒坊就可見一斑,艾裏邑-蘇諾碼頭這條成品運輸路線以外的環節都不是喬納森商行能插進手的,這也是佩德羅輕易便應允托尼的要求的原因。

不過這次參與到調停黑地親王領的内部争端當中,對于托尼來說也完全是一場意外,他和喬納森也算是趕巧了才撞上了這事兒。此前他跟私酒販子們熟歸熟,但卻談不上是自己人,始終還是隔着一層的。但在經曆了這次的事件後,借着佩德羅釋放出的善意,托尼和喬納森一行人在黑地親王領乃至周邊私酒貿易所輻射的地區,在行程上都能獲得不少便利,而且還瞞過了喬納森省下了說服他的口舌。

喬納森從14歲成爲貨郎開始經商,卻一直隻做正當生意,他經商的本心是爲了不讓養兄弟姐妹們在外受人欺辱,所以明知道不法範圍的生意利潤巨大也不去做,他不想因此連累到任何家人。托尼本是想通過羅多克之行,讓喬納森見識下羅多克同盟中的豪商在對待競争對手時是如何的殘酷,通過内部成員串通或是勾結領主讓對手破産然後兼并都隻不過是小兒科,至于雇傭盜賊團夥劫掠打擊對手,或是雇傭殺手滅人滿門也并不是沒有過。托尼想要通過讓喬納森親身聽聞這些現實的辦法,來改變他原本的想法,以喬納森商行在蘇諾的規模,靠正當經營已經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遠的不提,至少在芮爾典立國以來的近400年間,靠着斯瓦迪亞平原豐沃的糧食産出,蘇諾的秩序都還算安定,沒有過大的變亂。這種情況下當地大多數家族都穩定的傳承了下來,及至今日,蘇諾除了皇室和教會所占份額之外的利益早都被他們瓜分了個精光,而喬納森商行能有現在的規模完全是因爲凱恩這個情報總管在暗中的動作,說到底都是沾的王權的光。在蘇諾的商業行會中,每個成員都有着各自的背景,喬納森這樣的小年輕兒能夠稱爲其中之一,完全是被誤以爲他跟皇室有着不淺的人脈關系的緣故。情報機構與蘇諾商會合作,憑借之一就是國王特許的通行權便利,至于明面上表露的名号,則叫托尼誤打誤撞的蒙中了,沒錯,就是皇家财務使,相當于國王的私人财務官。

可這樣的情況又能維持多久呢?中世紀的人因爲各種原因,平均壽命隻有35歲左右,當然這其中因爲嬰兒和兒童的高夭折率有很大的水分,但以凱恩、托尼兩家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條件,隻要沒什麽意外,活到50-60來歲還是沒問題的,比如說克萊布,死的時候61歲。

1242年,這一年凱恩42歲,托尼和他同歲,在他的認知中,人生已經過了大半,臨近垂暮之年了,沒了凱恩這個情報總管的身份庇護,兩家又該何去何從?20年前,托尼想着通過聚斂财富投靠權貴,以作進身之階,後來他在凱恩的勸說下,意識到那時的想法太過淺薄,暫時擱置了野心,但他無時無刻都在尋找實現野心的辦法,對克勞迪娅的教導又何嘗不是他對自己所學總結出的經驗。漸漸的,托尼發現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中,貴族身份的獲取首重血統,其次才輪到才能,他年輕時的雄心壯志不過是在白日做夢,這時他才體會到父親克萊布當年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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