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30年過去了,法比安依舊是個騎士團馬夫,仍在苦苦等待着他所渴望的建功良機。作爲皇家直屬領地上的自耕農,法比安在一衆同僚中總是以消息靈通自居,每當他神神秘秘的賣弄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消息時,偶爾撞見的凱恩總是默不作聲,在心裏一哂了之。當年法比安決定去騎士團做馬夫時,凱恩覺得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枯燥單調的衛兵并不适合他那副急性子。
從側門走出,幾個眨眼的工夫,凱恩便彙入了如水流般的車馬人群之中。
經瑞泊河運轉而來的各種物資在蘇諾城外西北方的碼頭上卸下,然後從城西的夕照之門進入城内。城西工匠區中的鐵匠鋪、制皮作坊和染坊因爲市民的投訴,主要還是富人和貴族起的作用,早在數十年之前就已被國王命市政官遷到了城外碼頭一帶,因爲每逢這些作坊開工,滿城都烏煙瘴氣。同時遷到河邊的還有随地處理牲畜下水的屠夫,但其實這對屠夫們來說,完全是冤枉,因爲大部分牲畜下水都會被消費不起鮮肉的平民們搶購一空。城中心偏西,城西、城南、城北街道的交彙之處,乃是蘇諾的集市所在,商販們在此經營各類店鋪攤位以及娛樂場所。而城中心偏東,靠近貧民區這一側則是黑市所在,一切見不得光的勾當都在此進行,甚至不乏奴隸買賣。
從城南運來的新鮮蔬果,從瑞泊河碼頭運來的活魚水産,還有屠夫剛宰殺出的新鮮肉類,這些食物的主要消費人群便是王宮這一帶聚居的富人和貴族。曙光宮西南的這處側門外不遠便是富人區的主街,但因爲人來車往導緻塵土飛揚,馬糞遍地,這條貫穿蘇諾東、西,曾經的光明大街如今被人們私下裏叫做臭泥街,連帶着出入曙光宮的這座本名遠望門的側門,也被叫成了聞臭門,即使在日照丘上也避免不了山下街巷傳來的味道。
凱恩并沒在道路肮髒的光明大街上晃多久,從日照丘下來後很快便拐入北側的第二個街口。這處狹窄巷子是富人區的外圍,在路過幾戶小貴族家庭的宅邸後,他憨厚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他看到了自己家的大門。别看這裏就在日照丘山腳下不遠,但卻并非是富人區的中心。真正的大貴族在曙光宮中都有屬于自己的房間,而且他們在城西北富人區的中心處各自都建有與身份相符的宅邸,那些巴結權貴的富商則上趕着将宅子建在權貴宅邸的周圍,形成了富人區的核心地帶。至于凱恩家所在的“窄巷”,以及富人區靠近城牆的另一側,都隻是外圍。和平民區的道路相比,窄巷其實并不窄,之所以這麽叫是因爲在富人區中心還有一條寬巷,街面的寬度是窄巷的2倍還多。住在窄巷這一帶的都是一些在宮廷裏給皇室和其他權貴當差跑腿兒的小貴族,有的人爲皇室服務了一輩子,除了在國王的加冕遊行上遠遠的望上一眼外,從沒真正面對面的見過國王。這些小貴族雖然處于王國權力中心,卻又遊離在權力中心之外,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渴望着被賞識重用,做着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夢,實際上卻做着微不足道的活計。
走近家門前,凱恩聽到了院内傳來的喧鬧聲,不過并非惡客上門那種争吵打鬥的聲音,而是一片夾雜欣喜問候的寒暄聲。對于門内的情形,已經預料到一些的凱恩内心裏高興居多,但其中又夾雜着些苦惱,在這樣的心情中他輕輕的叫了聲門。
“嗚嗚,魯魯。”門開的非常快,幾乎是連着最後一個音節的聲音落下,看的出開門的人早就守在門後了。迎出來的是一對父子,開門的是凱恩的養子“魯魯”,一個被凱恩從小收留的啞巴,三十來歲的魯魯指着身邊的八、九歲大的兒子雷米想用手勢表達着什麽,卻苦于無法說話來表示自己的想法,他看上去有些激動,忘記了身旁的兒子不是跟他一樣的啞巴。
“老爺,是喬納森叔叔回來了。”魯魯的兒子雷米看起來有些内向,但其實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很簡短的便描述出了父親想要說的話。雖然魯魯是凱恩的養子,但他在家中卻一向以仆人自居,其實并沒人要求他必須幹這幹那,而是他自己出于感恩主動搶着做些家中的雜活,不讓他幹他反跟你鬧别扭,所以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魯魯是個棄兒,打記事兒起就不會說話,他的第一任養父是個雜耍藝人,因爲沒錢成家,抱回并收養了被丢棄的他。後來魯魯養父所在的小劇團破産了,生活沒了着落的養父帶着他走街串巷的賣藝爲生,沒多久就染病去世了,那時才6歲的魯魯雖然年幼,但已經很懂事了,他很清楚養父是死掉了。和養父在街頭流浪的這段時光魯魯見過太多的死亡,貧民區的破巷子裏總是一股惡臭,那并不全是由四處流淌着的污水和污水中的穢物散發出來的,還有在那兒的殘垣斷壁下凍餓、貧病而死的人,他們冷冷清清的在那裏一點點爛掉。守着養父屍體的魯魯無力将其安葬,不會說話的他隻能默默守着,幸虧是被尋找間諜種子的凱恩遇到了,幫他埋葬了養父然後将他帶回了家。
在蘇諾的貧民區中,遊蕩着許多像魯魯這樣的流浪兒,他們不是有病在身便是手腳殘疾,那些身體健康的早都進了教會名下的孤兒院,要麽就被人販子和各種勢力帶走了,手腳健全的勞力可是哪兒都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