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斯瓦德爾家族的文森特神父來到蘇諾,是爲了在聖殿大教堂進修和接受教皇陛下的教誨。這當然隻是表面上的說法,實際上則是公關遊曆。除了獻上聖魯茲哥達堡教區的“貢獻”,表示對教廷的服從,協調和教廷的關系,還需交好王公貴族觐見國王,總之就是從教宗和國王那兒拿到雙重保證,确保他能夠在叔父約翰主教之後繼任主教和修道院院長。
由于聖魯茲哥達在傳教史上的重要地位,約翰主教并非普通的教區主教,而是一位紅衣樞機。而文森特神父實際上是約翰主教的私生子,對外則宣稱是約翰主教的兄長喬治之子,與約翰主教叔侄相稱。這一支斯瓦德爾家族分支掌控着聖魯茲哥達修道院,而主支則居住在聖魯茲哥達堡,地形的限制使得分支必須依附于主支的支援,而主支也需要依靠分支的聲望來維系統治,主支與分支之間相輔相成。
聲名遠揚的聖魯茲哥達修道院因爲信徒的捐獻變得越來越富裕,這在混亂的年代中猶如黑夜中的燈火一樣顯眼,信仰并不能阻止那些觊觎這份财富的盜匪們铤而走險,修道院曾多次遭到攻擊,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趁火打劫的無賴騎士,但憑借着地勢和來自聖魯茲哥達堡的支援才安然無事。
通過救急扶危,修道院籠絡到無數人心。受過救助的人們自發組織起巡邏隊,修道院收留的孤兒們在長大後成了最虔誠的信徒,其中身體條件好的男孩們被送往聖魯茲哥達堡培養、訓練,一部分人甚至有着精銳騎士的實力。這些人出于感恩,爲保衛修道院作戰時往往不惜性命,匪徒們被他們的奮不顧身和狂熱所震懾,再也不敢來犯,而救濟院的傳統也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亂世中每一個人口都是寶貴的,随着被修道院收留的孩童們逐漸成年,這些從小相依爲命的男孩和女孩就此在聖魯茲哥達堡周邊安家落戶,一代又一代人之後,在聖魯茲哥達堡形成了信仰堅定的信徒團體。
文森特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他在聖魯茲哥達堡長到7、8歲,然後被接到聖魯茲哥達修道院并獲知真實身份,由約翰主教親自教導。幾年後,文森特作爲約翰主教的助理,以執事身份管理醫院,十多年後才晉升神父。按理來說,以約翰主教與文森特的關系,無論是外人眼中的叔侄,還是知情者眼中的父子,有人罩着的他似乎不必如此按部就班的熬資曆。文森特少年時也曾對此有過疑問,約翰主教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帶着他去聖魯茲哥達觀看訓練。文森特在那裏看到的是一群狂信者,不同于其他貴族領地上雜亂無序的軍事訓練,從有采邑的騎士到普通農兵,他們的祖上皆是修道院收留的孤兒,修道院的時光帶給他們祖上的信仰和互相依靠被傳承下來,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凝聚力。
卡拉迪亞如今的人口和黑夜時代前的情形相比,不足十分之一,芮爾典王國的制度繼承自卡拉德帝國布魯圖斯王朝皇帝狄奧克萊斯的改革,并由此發展出一套完整的封建等級制度,其特點是以土地爲中心層層分封,再加上人口的衰減,曆史上卡拉德帝國前期那種數十萬人的大規模戰争再沒發生過。卡拉迪亞如今的戰争,更傾向于騎士決鬥。因爲人口的匮乏和自由民農奴化,貴族們領地上的農民等同于他們的私人财産,農民死完了也就沒人爲他們耕種了,所以戰時征召農兵更像是爲了撐場面,既然是撐場面自然也就不會花工夫去訓練他們了。
而在聖魯茲哥達堡,文森特看到的卻是民兵們聚散迅速,協調有序的陣勢,雖然不過幾百人的場面,但那氣勢卻也足夠震撼到他了。而這不過是每年農閑時的慣例操練,整個陣勢齊聲高呼的情形讓少年文森特感動的流出了淚水,他由此想象到了整個聖魯茲哥達全部動員後的情形,但約翰主教的話卻及時的讓他從幻想中醒來。
“你如果認爲這些人是效忠于我們,能夠驅使他們爲所欲爲,那你就錯了。他們效忠的不是我們和我們身後的斯瓦德爾家族,他們效忠的是信仰,是一種堅持。他們的祖上乃至他們雖然受過修道院的一點恩惠,但他們在這片領地上的生活并不比其它地方好多少,這些底層人物要求的不過是一處安身立命之所,他們的堅持就是爲了活下去,而修道院的救濟讓他們相信世間仍存有公義。但我們所給予他們的,卻是來自他們所奉獻的,所以我的孩子,不要因你的出身而忽視這些小人物,他們的要求異常微薄,可回報卻是那樣厚重,蓋因他們将修道院當作後盾。現在,你應該理解我的做法了吧,你是我的繼承人,注定繼承我的一切,你要做的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這和你得到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打那以後,文森特每天都會在救濟院中的醫院待上一會兒,也并不全是走個過場,至少他還是從幾位年老的修士那學到不少東西,一些病情輕微的病患他也會親自過手。可就是這樣,在這個醫療水平低下的年代,文森特神父也算是經驗豐富的一位良心醫者了。
來到蘇諾沒多久,文森特神父就憑借着在救濟院練就的醫術成爲一衆王公貴族們的座上賓。其實說來好笑,這些貴族大多是脹氣、跑肚之類的,不過文森特神父還是有一手絕活的,那便是正骨。在救濟院,文森特神父對于各色病患都見過不少,但以他的身份,有危險的病症是不會親自過問的,而骨傷的傷患由于沒有傳染風險,他接觸的最多自然也就特别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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