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營地外本來有不少小販擺着攤子叫賣,但在幾天後便發現沒有繼續入駐這裏的士兵了,隻能不甘的收攤去别處兜售。苦哈哈般的民兵們身上沒有油水可賺,駐紮的守衛隊則是自己出營找樂子。小販們推着獨輪車離開後反而不少貧民逐漸聚集在營地附近,有的是乞讨,有的希望攬到點活計,又或者希望被招募當民夫。

在這個信息傳遞效率極其低下的時代,這些貧民,根本不被鎮上的人信任,因爲來曆不明,即便貧民們爲自己辯解,可一句口說無憑就讓他們啞口無言,有手藝的還能被貴族選中成爲仆從,但爲了那口活命的食物卻自此不得自由。青壯還能靠着出把子力氣換口吃食,而老弱病幼則彙聚在城外形成了貧民區,平日裏糞便滿地,蚊蠅紛飛,氣味熏人,一到下雨滿地污水橫流,老鼠也是随處可見。起初城裏的教堂派出了神甫在城外建立了救濟院,不過其目的并非扶危救困,貴族們不希望看到貧民在城内亂晃,而教會則需要傳播信仰來獲得名望,不過随着到來的流民越來越多,貴族們無法負擔所需的耗費,修士們也不願用自己的收入來濟苦濟貧,救濟院也就被廢棄了。城門禁止衣衫不整的貧民進入,貧民們隻得在城外以廢棄的救濟院爲中心聚集在一起。

一天很快過去,周一仙兒幾人所探聽到的消息很有限,且沒什麽用處。

臨近中午時,在軍需官的分派下,5人又充當起夥夫的幫手,爲其他3隊民兵準備食物。不得不說這真的是趕巧了,本來幾人還商量省下一頓的口糧給羅洛吃頓飽的,好讓他在晚上的行動有足夠的體力。這下倒是不用了,當然,5人并沒做的太過,隻是用周一仙兒脫下的外套做包裹,藏起了10來塊拳頭大的硬面包。這些夠他們一頓飯的食物,用來作爲出現緊急狀況時的儲備口糧。

下午時出了點算不上狀況的狀況,守衛隊隊長凱索将5人拉去幹了點私活。

凱索在禅達有一家車行,三十幾輛配備挽馬的大車,再加上車夫,不過這點實力和城内的大商行相比,可以忽略不記。凱索之所以能在貨物運輸這個火熱行當裏分得一杯羹,還是靠了他守衛隊長的身份,而且也隻是承接軍需的運輸,不過這些足夠他賺上一筆了。5人跟着凱索那隊人深入到貧民區,入目全是成片雜亂的臨時建築,地面積聚着污水,其間的空隙很窄,僅能容下一人側身經過。這些窩棚後面是一棟木頭建築,屋頂上有着木頭十字架,是原先救濟院的臨時教堂。兩側各有一排長屋,曾經是收容所,已經很破舊了,屋頂的一些地方還有着窟窿。透過打開的門窗可以看見一些枯瘦的身軀在這些破爛的屋子裏,眼神漠然望着别處,全部是女人和孩童,沒有老人,眼尖的“小山”發現這些人被繩子串在一起。長屋外曾經的布道場所上守着幾個手拿棍棒的壯漢,其中一人在和凱索接洽後進了臨時教堂。不一會兒一個秃頂的年老男人迎了出來,周一仙兒認出了這人,正是他第一天來到禅達時在城外見過的奴隸商人。

“拉蒙,我想你應該清楚我的來意。”凱索說話的同時眉間微皺,對于踱步而來拉蒙有些不滿。

“當然,我已經收到了你被派來将貨物運走的指令。”拉蒙并未在意凱索顯示出的态度,仍是慢慢悠悠的。“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在你将貨物運走之前,我需要一位證見人将清單過目。”

“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懷疑我會中飽私囊嗎?”凱索有些惱怒的問道,随着他态度的變化,身後的一衆守衛已經刀劍出鞘,武器指向拉蒙,隻要他一聲令下,奴隸商人就會橫死當前。

“沒什麽意思,您說呢?傑斯特閣下。”拉蒙面對凱索的武力逼迫,不緊不慢地說着,在伯爵的寵臣傑斯特從屋内的陰影中走出來後,又拍了兩下雙手。拉蒙的舉動應該是一個信号,兩側長屋的屋頂上随即出現了十來個弓弩手,屋内也沖出了二十多全副武裝的漢子。

“咳咳,你們這是做什麽?都是爲了伯爵大人效力,這樣劍拔弩張的是幹什麽?趕緊把武器收起來。”傑斯特裝腔拿調的給了兩邊一個可下的台階,雙方就此罷手。不過周一仙兒5人在聽到這個幹澀嘶啞的聲音後,互相傳遞了眼神低下頭躲在守衛們身後。

“傑斯特閣下,您說的實在太對了,小的們,還不把手裏的家夥收好。”凱索的背心已經滿是冷汗,拉蒙的人手是他的3倍還多,而且還有占據高處的弓手,在傑斯特站出來調解後,他在心裏算是長出了口氣,馬上變得一臉谄媚,巴結着伯爵眼前的紅人,順帶不時的瞥着拉蒙的反應。他手下那些擺設般的城鎮守衛中的膽小不堪者甚至打起了擺子,若是凱索再晚上一點下令,這幾人說不定就要丢下武器跑路了。

“樂意效勞,傑斯特大人。但我覺得有必要将之前物資清單核對的結果告訴凱索隊長。”拉蒙将右手舉起向後揮了揮幾下,身後的人也收起武器退回了屋子裏,屋頂的弓手們雖然不再将武器對準凱索的手下,但仍然占據在高點。

“當然,但伯爵不希望再聽到軍事大臣在報告清點貨物數目時和清單不符的消息。對于賣力的手下人伯爵不吝重賞,對于那些假公濟私的人也有着相應的懲處手段。凱索隊長是個聰明人,該知道如何抉擇,不是嗎?”傑斯特的話帶着很明顯的警告意味,他知道凱索并不是個蠢人,會斟酌出話裏的意思。若非需要這人在守衛中的影響力,照伯爵的脾氣,早把這蛀蟲絞死了。

“閣下,我一定嚴查此事,保證不會再有類似事件發生。”凱索恭謹的回答道,他的前額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很明白他之前的小動作敗露了。

“很好。好好完成伯爵交代的任務,等到議會解散,伯爵會讓你成爲他的封臣,擁有你自己的土地。但在此之前,還請用心效命爲好。”在恐吓了凱索一番後,傑斯特丢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足夠讓人心動的誘餌,而凱索也不出所料的咬了鈎。

“上帝保佑慷慨的伯爵。”凱索在贊美伯爵的同時,兩眼中露出欲望的光芒。

傑斯特在心裏不屑的哂笑着這個被美夢所迷惑的守衛隊長,轉而将注意力放到身旁奴隸商人身上。看着對方表現出來的姿态,分寸剛好但又不低聲下氣,令他無法拿捏,不禁讓他在心裏暗罵一聲“老狐狸”。對方手裏顯現出的實力超出了他之前的判斷,他沉吟着該怎麽開口進行試探。

奴隸商人拉蒙似乎看出了伯爵寵臣的心思,“傑斯特閣下,這些人都是我按照伯爵大人的命令所招攬來的傭兵,不知是否合伯爵的意思?”

“呵呵,事情交代給你,總是能完成的很好。伯爵一向信任你,否則也不會将大筆的款項交給你運作。”傑斯特無關痛癢的說了幾句敷衍過去,催促着交接的雙方盡快完成,“趕緊把貨物讓凱索運去城堡,這是最後一批了,之後盡可能的招募人手,但最好别出什麽亂子,别被議會的人發覺。”

“請放心,傭兵們會繼續隐匿在救濟院,所屬的貧民區又正是凱索隊長的管轄範圍,有守衛們傳遞消息,不會出什麽意外的。是吧,凱索隊長?”拉蒙說到最後卻狡猾地将責任踢給了凱索。

“噢,是的,請放心,傑斯特閣下,城外的一切動靜都在我手下小子們的掌控中。”絲毫沒有察覺的凱索自信滿滿地說道,整個貧民區内依附他的守衛隊生存的扒手們則是他信心的來源。

周一仙兒5人配合着車夫和守衛,将拉蒙豢養在廢棄救濟院的傭兵和打手從臨時教堂内搬出的大木箱子碼上闆車。箱子很多,把十六輛闆車裝的滿滿當當,完全不像是那座小小的臨時教堂所能容納下的,地下室,周一仙兒腦袋裏飄過這個詞。也許是混雜在車夫中間,又或者那個傑斯特閣下貴人多忘事,“老好人”并沒被他認出,但周一仙兒覺得是“老好人”挺直脊背後整個人的氣質上的改變才是沒被認出的原因。

周一仙兒5人沒能跟随車隊到達目的地,在裝車完成離開貧民區後就被凱索打發回營地,但他們遠遠地看到那個傑斯特随着車隊一同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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