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洛,也就是大胡子,并不怎麽說話,但每當周一仙兒爲了學習卡拉德語請教他時,他不僅指點周一仙兒常用短句和器物的名稱,還會在周一仙兒沒聽懂時放慢語速、不厭其煩的一遍遍重複。這幾天下來,周一仙兒能說一些簡單的詞句,更多的還是一個個不連貫的詞配合着手勢。
在能夠簡單的交流後,周一仙兒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的信息。勞作間隙的聊天中,他從那個一頭花白短發的年老男人——喬伊那得知,這片大陸叫做卡拉迪亞,他所學的是這片大陸的通用語——卡拉德語。
這些陌生的詞彙讓周一仙兒的心裏空蕩蕩的,在這之前他還想着或許有一天能夠回去,畢竟過慣了文明度更高的現代生活,可現在發現自己可能處在一個曆史完全不一樣的平行世界,回去的可能性更渺茫了。周一仙兒即便知道回去不過是一絲絲僥幸的想法,但仍然無法阻止内心中願望落空後的這種感覺,他變得有些消沉。
雖然周一仙兒沒有懈怠,但也不過是茫然的跟從着村民們勞作,因爲他不知道在這樣一個世界裏他能做什麽,他沒有信仰。直到因爲一具死屍,一個路倒,村民們很平常的将屍體挖坑埋掉,這讓周一仙兒驚醒過來。在這樣一個處在亂世的大陸上,隻有适者生存才是求生之道,周一仙兒找到了信仰,無論以後的目标是什麽,先好好的活下去。
周一仙兒的身體長期缺乏鍛煉,在勞作中渾身肌肉酸痛不堪,每次都拖在隊伍最後,腳筋和小腿脹疼,步子幾乎就是在挪動。雖然每天睡前羅洛會烘烤地面,但是因爲連續的陰雨天氣,小屋内還是潮濕不已。沒有換洗的衣物,周一仙兒試圖在溪邊清洗運動衣,卻反應過來沒有洗滌劑,溪水很涼,踩進水裏試了試後,他放棄了洗澡的打算,沒有毛巾牙刷口杯,隻好簡單的洗漱,其他的等天氣轉好再說。在這裏,周一仙兒體驗到了在現代沒有體驗過的忍饑挨餓的感覺,每天隻有傍晚才會吃一頓飯,而且不一定能吃飽,食物取決于當天的收獲,如果有吃剩下的,那麽第二天的早餐便有了着落。其實海邊的收獲足夠吃飽了,但是人們總會儲存一些來應對未知的危機,而且爲了應付稅收,将大多數的魚風幹用來交稅,從見到羅洛的第一眼周一仙兒就在奇怪,這樣的高大漢子怎麽會瘦的能看見肋條?現在他總算是完全明白了原因。村子裏還很缺鹽,在羅洛家的幾天才嘗到過一次鹽味,而且是從一塊大拇指第一節大小的灰黃色晶塊掰下的一部分,對于吃慣了現代食鹽的周一仙兒來說,這是種苦澀大于鹹味的味道,要不是羅洛說那東西是鹽,他差點就忽略掉那丁點鹹味。
這個無名小村一共不到100人,大多數家庭人數都不多,而且不完整。村民們都是一戶戶慢慢聚集而來的流民,有幾戶也可以算是“本地人”了,不過是早來了些年頭。日子雖然過的很艱難,但人們對生活抱着希望,老喬伊告訴周一仙兒說,因爲這裏是禅達,卡拉迪亞大陸上唯一獨立的自由貿易城邦。禅達作爲掌控着通往維吉亞高地貿易的重要樞紐,商人們在城鎮的商棧裏囤積大量的物資,在冬季來臨前沿着波拉克河流域進行貿易。繁榮的貿易聚集了衆多人口,大多數本地人爲了更高的收入選擇去經商或者成爲雇工,變成不再耕種的市民,這帶來了大量農民的缺口,隻要你不作奸犯科并且夠勤快,每七日交一次稅,禅達便接受你。因爲禅達的稅收要比大陸其他地方因戰争帶來的苛捐雜稅輕的多,在天災人禍中失去家園的農民們總是流向這裏,但大多人在途中都被各地的領主抓做了農奴甚至賣給奴隸商人,隻有極少部分運氣好的才能來到禅達。
羅洛是諾德人,諾德人從小玩着競争激烈的劃船遊戲長大,善于協調人手,而且爲了養活兩個孩子,他幹活比其他人更勤快,所以赢得了村民們的信任,成爲臨時頭領。老喬伊雖然沒有說過他來自哪裏,但他似乎去過大陸上的很多地方,見聞廣博,閑暇時大家總會讓他講些旅途中遇見的人和事。來到村子的第五天,雖然饑寒交迫,生活不易,還沒完全适應,但周一仙兒卻感覺活的很充實,内心不像在現代那樣浮躁,一切都按部就班,他有些喜歡上了這裏。
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傳來,有外人進犯?周一仙兒朝着聲音的來源跑過去,村子裏因爲有羅洛和老喬伊,每次獲得的食物總能分配的讓所有人滿意,除了這之外,再沒什麽好争吵的理由了,貧窮的村子裏既沒有酒,也沒有錢,肯定是有人入侵,他不想現在平靜的生活被破壞。快速趕到村子下方的入口,周一仙兒看到一隊步兵正和一些村民們對峙着,步兵們裝備着皮甲、圓盾、長矛,腰間還别有一件或多件近身武器,結陣用矛尖封鎖了村子的入口,步兵們身後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光頭壯漢。再後面停着6輛由馱馬拖着的闆車,趕車的車夫們靠坐在車前,闆車上裝着一些風幹的魚、肉以及小袋的麥子,并沒滿載,闆車周圍還分散的站着十來個年紀不一的農夫打扮的男子。
“禅達的領民們聽着。我帶來了你們的領主,尊貴的保護者,阿拉西伯爵的口信。大家都知道,成群結夥的水賊在禅達領周圍猖獗的活動。這些無法無天的渣滓幹盡了燒殺搶掠的壞事。所以,我們的伯爵大人正在尋找正直和勇敢的勇士來對付這些人渣。現在,我們的伯爵請你們盡你們的一份義務,應征的人伯爵會免費提供武器和盔甲,還有抓捕水賊的許可證,并被允許在戰利品中分成。”随着光頭壯漢的宣講,他臉上的橫肉一抖一抖的,本就一副惡相的面孔看上去更加猙獰。
圍在周圍的村民們頓時炸了窩一樣的議論了開來。這是在幹什麽?打劫?周一仙兒沒有看到想象中的村民們跪倒在地上求情的情景,反而一些男人們顯的很興奮。雖然光頭壯漢的話周一仙兒并沒聽懂,但村民們的表情和動作卻讓他看明白了,這不是敵人。一個年輕人想要掙脫家人的阻攔走上前去,還有幾個中年男人則是詢問着什麽,看上去就像是在讨價還價,而那個光頭壯漢則不耐煩的說了幾句,然後從闆車後的人群裏指了個人出來回答。
周一仙兒沒有聽懂太多,但聽到了提供食物的字眼,怪不得那麽多人蠢蠢欲動,都是饑餓鬧的。周一仙兒仔細聽了幾遍村民們對這光頭壯漢的稱呼後,才知道這人是治安官。這時,得到村民報信趕來的羅洛推開人群走上前,在和那個被光頭治安官指出的人談了一小會後,又跟村子裏的人談了些什麽。羅洛的意思是村子不能去太多男人,不然會缺乏保護和勞力。而且羅洛在詢問哪些人曾經受過軍事訓練時,得到的回應卻大都是搖頭,除了老喬伊和周一仙兒。軍訓應該算是軍事訓練吧?周一仙兒已經自動無視了提供食物之外的其他字眼。
周一仙兒一直都很奇怪,要不是沒有強迫,這和抓壯丁也差不多,怎麽大家還一副興奮的樣子?而且沒受過軍事訓練的人在被羅洛阻止時又顯的沮喪,但卻沒人反駁,忍不住疑惑的他問了老喬伊。
“爲什麽?和你一樣,他們也想着填飽肚子,如果更好些,還能從水賊們那裏搶點。還有些人則是受不了苦日子想去送死,你沒看到他們那空洞的眼神嗎?以爲商業城鎮造成的糧食缺口,禅達不像大陸上别的地方強征農兵去當炮灰,而且禅達的守衛都是富裕市民組成,他們爲了自己的小命,自備了不少好東西,招募我們不過是招些幹雜活的。話雖然如此,但還是要小心些,真要是碰上戰陣,那些沒經過訓練的人去了不過是白白送死,所以羅洛才阻止了他們的沖動。何況和他們在家鄉的時候相比,總算能活下去了不是麽?熬個幾年苦日子,都會好起來的。”
老喬伊跟周一仙兒說話的這一會,羅洛和村民們經過商議出了決定。其他人都放棄了應征,隻有羅洛、老喬伊和周一仙兒應募,羅洛的兒女暫時和老喬伊的女兒卡娜一起生活,就是前天在田地見到的撒麥種的少女,而且其他村民也會幫忙照看。
雖然禅達的治安好過大陸上其他地方,但卻奈何不了那些尾随商隊而來,流竄作案的劫匪和強盜,少量的人手想要外出,路途上難以保證安全。趁着應募的機會,羅洛想帶上見多識廣的老喬伊去城鎮上碰碰運氣,爲村子産出的東西找找銷路,好換些村子急缺的鹽和鐵制農具。至于周一仙兒,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即便表現的很友好,但幾天短暫的接觸,語言又不通,底細怎樣并不爲人所知,因爲他那看上去不像長期缺乏食物的外表,羅洛相信了他接受過訓練的說法。
簡單的道别後,三人帶着村民們的願望随着治安官的隊伍離開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