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羅斯和“老好人”同樣選擇了逃跑,其實并沒什麽分别,但在他内心裏,卻不願意承認他和“老好人”這個他認爲武力低微的懦弱老農兵一樣,換言之他是在鄙視逃跑鄙視自己。他用“喂”去稱呼“老好人”,卻主動去打聽可能已死在關上的弗萊特,做這樣的描寫是另有用意的,看似是無意間的一個小動作,實則從細微處顯示出了他的價值觀,或者說是禅達人的價值觀。之前曾提到禅達人崇拜英雄,并視長期維持禅達安甯的岑達爾家兩代領主爲英雄,而對斯塔羅斯的刻畫中,除老伯爵和阿拉西斯二世父子外,他還景仰哈瑞克和杜喀拉斯(前者如導師,後者則是偶像),擺脫曾是“鐵栅連隊”老兵後來卻做回裁縫的父親的安排,去哈瑞克手下做了禅達警衛,腦補這些設定的目的是爲了以點概面。
(前面這段類似注解,本來可有可無,但書的題材本來就小衆,類似的小細節全靠個人的領悟力,恰好之前有朋友反應看不懂,所以……吐槽一下,如今是大快餐時代,不少人看書都是眼睛掃屏,掃完就去球了,和妹子閑侃幾句一激動,要不了幾分鍾情節就忘了。爲什麽這麽說?這本書能堅持看下來的,絕對是拔鳥無情的直男癌晚期。有耐心的沒閑心,有閑心的沒耐心,拿現在的網遊來打比方,建個人物練到滿級和十年前相比快的飛起,可是花一包煙錢找代練還要更快,弗萊特現在的階段就等于是強制手動練級,這個解釋如何。另外,覺得平淡的書友,一定是你們的bgm不對。玩笑玩笑,我不否認有劇情展開緩慢的原因,小說開寫不久就碰上拆遷,這兩年居住環境不穩定便斷了網,寫作速度暫時就是這樣了。)
“弗萊特,他可以跑掉的,那個傻瓜。”“老好人”一點也不想回想剛才的情景,因爲無論情由如何他都又一次丢下了同伴,他與弗萊特相識不過一月,還談不上是互知根底,可幾次共患難的經曆,有生之年他都很難忘掉了。即使忘記那個被他打上傻瓜标簽的家夥的名字,他也忘不掉那張臉,明明吓得腿都挪不動,卻又不在乎生死的去拼命,是爲了什麽?他覺得這個答案可能要到自己死後去問了,他不認爲弗萊特能從海寇手裏活下來。
“他跟海寇有血仇嗎?逃、呃、離開的時候,我看到他沖向敵群……”斯塔羅斯摘下背後的盾牌抽出短劍将釘在上面的箭矢掃落,心有餘悸的他很想故作輕松,可握着劍柄的手心卻不停冒汗。他本想通過聊天來平複心情,卻發覺言語上一時無以爲繼,有弗萊特的舉動做比較,言辭可以将逃跑的行徑粉飾過去,但心裏那一關卻騙不過。他能感覺到伴随着淩亂的氣息身子正微微發顫,這并不全因爲涼風吹過他汗津津的後頸,還因爲才與死亡擦肩而過。發現不對的那一刹,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跑而不是抵抗,他一直因爲自己禅達人的身份而自豪,可那個弗萊特才來到禅達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他感覺自己似乎将很重要的東西丢在了青石卡,剛因死裏逃生想要大吼幾聲來舒緩情緒,心情卻突然莫名的陷入低落。
“血仇?呵,哈哈哈……咳咳……”“老好人”雖然不明白弗萊特爲什麽做出如飛蛾投火般的舉動,但他很清楚就算是與海寇有血仇的“小山”剛才也一定會選擇逃跑,因爲這一點他自己深有體會,他家是世襲的“格魯恩沃德”,他是古老的沃德家族的最後一人,爲羅多克人守衛進入維魯加谷地的東谷道而合城俱滅的男爵米羅之子赫爾曼,想到這裏他不由的發出悲怆的笑聲,笑到因嗆住氣道一陣猛咳。
“你犯得什麽病?”斯塔羅斯心情不暢快,哪裏有心情去猜“老好人”在打什麽啞謎,對方的反應讓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沖。
“聽着,年輕人!如果你感到茫然若失,那麽讓我告訴你,你丢了什麽,是榮譽、勇氣和信念。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經曆了一場大敗,就在聖城的外廓下,所以别總覺得自己有多能耐,你隻是還活着而已!”“老好人”猛地一撐身子離開靠着的岩石,繃直了脊背後身上的氣質爲之一變,眼睛瞪向斯塔羅斯且脖子和腦門上青筋暴突,那股子百戰餘生的血煞氣他有在身形瘦小的裁縫父親身上見過一次,當時他背着家裏加入了禅達警衛。
“你?你是十字軍?!”斯塔羅斯有些驚呆了,面前這個不起眼的老農兵竟是名十字軍,太令他難以置信了。
“告訴你這些是因爲還有你更不敢相信的事,青石卡已經失守,你回城後必然要向伯爵、治安官和議會傳報消息,但你可知道襲擊禅達的海寇是以岡定爲首,而他此前的上家就是禅達伯爵,你的領主與他勾結是爲攪出亂子,然後再借剿除海寇的名義統合禅達兵權,利用軍事勝利收繳權力順勢向周邊領地擴張貿易,而海寇意識到被利用便提前毀約。”“老好人”緊盯着斯塔羅斯的眼睛,繼續丢出一團如炸彈般的信息。
“你說謊!你在爲誰效力?”斯塔羅斯根本不相信“老好人”的話,他将劍架到在胸前的盾牌上,後退一步警惕的盯着對方。
“農兵在河灘遇襲時,我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事發前離開的弗萊特和其他三個人随後卻見聞了伯爵的親随傑斯特與海寇的聯絡過程。”随着“老好人”再度爆出猛料,斯塔羅斯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憶當時的經過。
“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報,到時便知道我的話是真是假。”趁着斯塔羅斯稍稍有些走神,“老好人”手中的長槍探出,隻一下便蕩開了他的盾牌和短劍指在他的咽喉前,待到話說完便将槍尖收回,他這才反應過來作爲他印象中不堪一擊的老農兵,逃跑時竟然沒有丢掉武器。
“這……”斯塔羅斯徹底淩亂了,他原本堅定的信仰出現了一絲裂縫,而且有很大可能就此崩塌。
“快走吧,回到鎮上一切都見分曉。”“老好人”将長槍斜倚在肩上,頭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看起來對背後手握利刃卻呆若木雞的斯塔羅斯毫無防備。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青石卡上正發生着另一段對話,關于所有俘虜的生死,拉格納和他的夥伴們産生了分歧。拉格納這夥人的年紀普遍在三十歲上下,與岡定那群以中年人爲核心的大團夥觀念明顯不同,簡單的拿俘虜這事來說,如果是“老家夥們”,那根本不會糾結,直接是殺光了事。而拉格納他們也大可以如此,可将俘虜全部殺掉既可以向禅達人傳播恐懼,也可能起相反的作用,徹底将禅達人激怒。拉格納雖然想要吸引禅達軍隊使岡定回轉,但卻不想拿有限的人手死磕,詐取青石卡所取得的最大好處是關上那隊守衛的二十多套各式盔甲,至于物資則多少有點差強人意,他們此時的補給僅夠半月所需。
“如果能拿下禅達,補給就不是問題了,我們的名字也會被世人銘記。”拉格納想要盡最大的努力說服同伴,他認爲自己的計劃很有可行性,雖然有些冒險,但與之相比回報足夠豐厚。
“你也知道那隻是假設,岡定和他的人現在在哪?我們一無所知,他們也許早就離開了。一旦禅達軍隊來收複青石卡,缺乏補給的情況下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如果在這裏僵持太久,連退走的口糧都成問題。”海達的意思是勸拉格納見好就收,理由是海寇在卡拉迪亞沿海肆虐數百年,在本土領主的支持下曾發生過多次大規模劫掠,但攻陷城池的次數卻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都伴随着大量傷亡,激烈反抗後陷落的城鎮已是一片破敗,即便洗城也是得不償失。
“有了這些铠甲,我們的實力已足以應付大型商隊了,何必要冒這種把握不大的風險?要我說,直接去堵那些走私販子,把我們的船拿回來。”面對相互信賴的同伴,奧拉夫毫無迂回婉轉之意,他直來直去的道出了心底的想法,與不好下手的禅達相比,他則盯上了費爾辰灣的走私者營地。
“朋友們,你們說服了我,我們去費爾辰灣,把船搶回來!”拉格納改變心意并非是他從善如流,而是頗有無奈,他剛自立山頭,上來就打硬仗很容易因人員傷亡丢掉信任,他需要用一系列勝利在部下中建立絕對的威信。
“那些俘虜怎麽辦?”拉格納答應撤離,海達緊皺的擡頭紋總算散了開來,相比将俘虜殺掉,他更傾向于帶走賣掉,即便會拖緩行進速度,但禅達的軍隊卻不見得敢追擊,山道的地形崎岖複雜,谷中又不定時的起霧,這都對他們更有利。
“啊!别殺我!我可以付贖金!”還沒等拉格納做出回應,他的腳下卻傳來一個男人的驚呼聲,緊跟着是那人用諾德語乞求,他和同伴們仍是在稅站中進行商議,而底層下方就是關押關卡俘虜的地窖,隻是他們沒想到全程都被那個通曉諾德語的家夥旁聽。
“你最好能有個好提議,來避免現在這種窘況,因爲你知道的實在太多了。”拉格納有意的虛張聲勢,因爲眼前的男人滿腦袋虛汗,一點都不禁吓。
那個會說諾德語的男人很快就被帶了上來,是青石卡的守衛隊長利特比,這其實是個綽号意爲小圓豆。這個别号來自他那圓滾滾、矮墩墩的身材,大名叫比恩的他因爲“監守自肥”,在過往商旅口中得了這麽個戲谑的稱号。
“我、我是青石卡的守官,我和我的部下并非伯爵直屬的精銳,隻是負責關上日常戍衛和稅務的……”利特比戰戰兢兢的出言試探,他一緊張就腦門冒汗,兩句話下來海寇還沒拿他怎麽樣,他就已經用袖子蘸了好幾次汗。
“看到那家夥了嗎?我不介意讓你去和他作伴。”拉格納那有工夫聽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他打斷了利特比的磨牙,很明顯他隻關心對方剛才喊的贖金,而他用來恐吓利特比的對象,就是此刻正被懸在空中的弗萊特。透過稅站的窗戶能夠看到關牆内側,當初爲縮短工期石匠們沒有鑿出全部石階,而是隔段便開鑿石孔搭設支架,階梯中段一處承重的原木前端,雙手被纏捆住的弗萊特就倒吊在那裏。
“有錢!我有錢!就藏在關上,是所有守衛的合夥錢,隻要保證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我就告訴你們位置。”利特比眼睛不大,但視力卻極好,他一眼就看到弗萊特滿臉的血,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但足以駭的他不敢再耍任何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