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呼吸稍稍急促,将她放倒在床上,雙手撐在她頭側,俯身自上而下看着身下的人兒。
見周青青輕咬着唇,目光躲閃,他笑了笑,單手捧着她的臉,啞聲道:“怎麽?害怕了?昨晚不是挺大膽的麽?”
周青青睜大眼睛看他,有些不甘心被他這般戲弄,卻又說不出反诘的話。
秦祯看着她水漉漉的眼睛,又羞又惱的模樣,笑了一聲,捏着她的下巴,埋下頭作勢要去親她。周青青見那布滿虬須的臉,快要貼上自己,下意識歪頭避開,于是秦祯隻碰到了她耳後的發絲。
他笑了笑,正要将她的臉掰過來,外頭的敲門聲卻打斷了他的動作。
“誰?”
“王爺,屬下有要事禀報。”馮蕭的聲音傳入屋内。
秦祯愣了愣,低聲道:“什麽事?”
馮蕭道:“昨晚抓到的兩個北趙探子剛剛在牢裏自盡了。”
“什麽?!”馮蕭濃眉微蹙,捧着周青青的手松開,起身跳下床,随便套了件外衣就匆匆往外走。
他開門時隻打開一點,自己迅速閃身出來,又反手将門關上,未讓裏面的風光透出半點。他皺眉低聲問:“不是讓人好好看着嗎?怎麽會自盡?”
馮蕭擡頭道:“兩個人趁人不備咬舌自盡。其中一個已經斷氣了,還有一個大夫救過來,暫時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郭槐正在審問。”
秦祯冷哼了一聲:“北趙這些年不聲不響,原來一直計劃着大動作,這麽忠誠的探子,想必培養了許多年。走,我親自去審審那沒死的探子,就不信問不出半句話來。”
馮蕭嗯了一聲,想起什麽似地試探道:“今晚是王爺大婚之夜,留王妃一個人會不會……”
秦祯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門,笑了一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看她巴不得一個人。”
說完,邁步拂袖而去。
聽到外頭離開的腳步聲,渾身上下忐忑的周青青才從床上爬起來,蹑手蹑腳走過去,悄悄打開門确定秦祯已經離開,方才暗暗舒了口氣。
她心道,這西秦的王爺還真是同南周不同,金陵城内能稱王爺的,少說數十人,别說是抓人辦案,就是入朝問政,都微乎其微,整日不過是驕奢淫逸歌舞升平。現在看來,西秦當初退兵議和,當真是撞了邪才對。
她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酒,但仰頭喝下時,才想起是酒不是茶,一時未防備,嗆了好幾下。她悻悻放下瓷杯,開始思忖自己這個新婚王妃,是該等着自己那大胡子夫君回來,繼續未完成的洞房,還是不管不顧先睡一覺再說。
猶豫半響,她最終還是覺得做一個恪守本分的王妃,等着秦祯歸來再睡。
臨近子時,周青青坐在桌邊,昏昏欲睡,外頭終于有腳步走近的動靜,她本來平靜的心,止不住蓦地提起來。她自己都有點不懂,秦祯又不真是修羅閻王,她作何要怕他?
想罷,她重重舒了口氣,起身走到門邊,努力彎起嘴角,做出一個賢惠溫柔的王妃模樣,将門打開,但下一刻,她本來就不自然的笑容,生生凝固在了嘴角。
原來來人并非秦祯,而是馮大将軍。
馮蕭沒料到她會忽然開門,面上也怔了怔,但很快反應過來,躬身作揖道:“王爺讓屬下來給王妃傳話,他今晚審犯人,不回來了,讓王妃自己早些就寝。”
周青青頗有些尴尬地讪讪一笑:“有勞馮将軍了。”
說罷,将門阖上。
等她讷讷地走回到床邊,蓦地像是反應過來,忽然用力将自己摔倒在床上,抱着薄被歡快地滾來滾去。
去他娘的洞房花燭,秦祯最好永遠不回來。
因爲秦祯送給他的這份新婚大禮,周青青所有提心吊膽和不甘不願都煙消雲散,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到了早上王府裏的婆子來敲門,方才悠悠轉醒。
周青青迷迷糊糊睜眼,聽到外頭老嬷嬷的聲音,坐起身目光瞥到床上的一塊白絹布,蓦地驚醒。她想了想,忍痛将手指咬破,塗了兩滴血迹在那布上,又塞進床被之下,惺忪着眼去開門。
那老嬷嬷給周青青請了安,便去收拾床被,看到那沾着血迹的白絹,無聲笑了笑,拿起來攥進手裏。
她整理好床鋪,攥着白布退出門,走到小院外,恰好撞到回府的秦祯,行禮後,有些疑惑道:“王爺怎的這麽早就出門?”
秦祯一夜未眠,此時困倦得厲害,随口道:“昨晚去牢裏辦案,今早才回來。”說完才瞥見她手中沾着血迹的白布,了然地笑了一聲補充道,“洞房了才出去,當真是困得厲害,待會讓人送了早膳,就别讓人來擾我。”
老嬷嬷嘿嘿笑了笑,正要躬身退下,秦祯卻伸手拿過她手裏的白絹:“我這裏不是皇宮,用不着弄這些。”
秦祯爹娘早逝,十幾歲就開府自立門戶,但常年在外帶兵打仗,在府中的日子極少,王府下上女眷寥寥,這老嬷嬷是他奶娘,府中上下都是靠她打理,王府裏的規矩也是用的她那一套,包括王爺大婚各種繁雜之事,也都是她一手操辦。
奶娘見秦祯拿了那絲絹,隻當他自己留着做紀念,也沒放在心上,隻軟聲叮囑:“那王爺回房好生休息,我讓人送早膳來。”
秦祯點點頭,勾着唇朝房内走去。邊走邊看着手中那帶了幾點血迹的白絹,然後攥在手中,無聲笑了笑。
推門時,門恰好從裏面打開,周青青的貼身丫鬟碧禾,端着一盆洗臉水出門,看到他,跟老鼠見了貓一般,結結巴巴道:“王……王爺……”
也不等秦祯應話,已經低着頭哆哆嗦嗦走了。
秦祯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大胡子,心道:有這麽吓人麽?“
周青青見他進門,趕緊迎上來,勾起大大的笑容,溫柔道:“王爺昨夜忙了一宿,想必是累得厲害,快好好休息,免得累壞了身子。”
秦祯看着她笑了笑,一把将她拉進自己懷裏,在她耳邊道:“夫人這般體貼,爲夫真是感動萬分,想到昨晚大婚之夜,爲夫因公務讓夫人獨守空房,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不如我們現在把昨晚的洞房補上。”
耳邊溫熱的氣息,讓周青青打了個激靈,慌忙推開他,跳出兩尺遠,讪讪笑道:“王爺昨晚忙了一夜,還是好好休息罷,我們來日方長。”
她看到了他手中那熟悉的白絹。
秦祯點點頭,挑眉拉長聲音道:“嗯,來日方長。”說罷,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看到那食指上的血印子,笑了笑,“要唬弄奶娘,找你的阿勁弄點羊血就行,何必弄破自己的手。”
他動作太大,牽扯到食指上那小小的傷口,周青青不由得輕呼了一聲:“疼!”
秦祯笑了一聲,将她的手指放入手中吮了吮,擡頭含糊問道:“這樣如何?”
人道十指連心,他口中溫溫熱熱的濕意,仿佛從周青青手指傳至心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酸麻麻,讓她一時無所适從,惟有臉上止不住用上一層羞赧的紅色。反應過來,趕緊抽出手,佯裝幽怨道:“青青遠嫁而來,不懂你們西秦規矩,怕惹了麻煩,才出此下策,還望王爺恕罪。”
她肌膚勝雪唇紅齒白,一張小臉嬌嬌俏俏,裝作可憐的樣子,當真是楚楚可憐。不過那眼神裏的狡黠卻沒逃過秦祯的眼睛,他笑了笑道:“昨晚确實是爲夫不好,爲夫還想着夫人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夫人放心,今晚我定然會補償。”
周青青腹诽她才不需要什麽補償,但面上還是彎嘴笑道:“王爺嚴重了。”
兩人正虛與委蛇,丫鬟送來了早膳。兩人隔桌而坐,周青青喝了兩口粥,有些好奇問道:“昨晚那北趙的探子怎樣了?”
話音落下,卻見秦祯擡頭,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周青青還以爲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忙道:“我隻是随口問問,王爺不用管我。”
秦祯笑了一聲,道:“死了。”
“死了?”周青青愣了下,“那北趙爲什麽派探子潛伏在西秦,知道麽?”
秦祯淡淡道:“無非是野心勃勃,欲西征吞下我們西秦,提前派人打探消息罷了。”
周青青道:“本以爲北趙偏安一隅,原來也是有野心的。不過奇怪,他們怎麽會想着先西征而不是南下,畢竟南周兵力比起你們西秦要弱了許多。”
秦祯笑了一聲:“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打算先西征?可别高興太早,指不定他們會先去攻打南周。”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既然秦周已經和親,我自是不會眼睜睜看着北趙吞并南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