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幹禦史想要挪步,可是此刻,一票膘肥體壯的程家人扶刀而立,殺氣騰騰地将那條本就算不得寬敞的街道給堵得嚴嚴實實。
至于那位吳王殿下,聽聞處弼兄不打算動手動腳之後,就已然徹底放松了下來。
笑眯眯地束手于袖中,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已,本王決定袖手旁觀的架勢。
李恪甚是期待,處弼兄這位渾身才藝的粗鄙武夫,終于又開始作詩了。
平日裏讓他作詩,處弼兄連眼皮都不樂意多擡一下,甯可多打幾把牌也不樂意多留下一首名揚天下的大作。
但凡是跟那些斯文人怼起來,一旦不好動手動腳的時候,呵呵……
處弼兄就很喜歡顯擺才藝,拿讀書人最擅長的玩意才藝,生生怼得讀書人生不如死。
這樣的本事,怕是遍數曆史曆代,都沒遇上過這樣的奇葩。
李義府看着那幫昔日的同僚,又看向那昂揚挺拔,滿臉從容之色的程洛陽。
内心甚是悲涼,恨不得抄起大棒棒将這幫子噴子同僚狂敲一頓,你們特麽的就算是來找李某。
好歹隐蔽一點,暗戳戳一點,那樣,李某好歹也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訴你們我是逼不得已,隻能委屈求全。
現在倒好,生生被堵在這裏,讓程三郎這個粗鄙武夫抓個正着。
他又是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下手黑得厲害,坑起人來絕不手軟,自己敢當着他的面說句不好嗎?
話又說回來,面對程三郎這隻惡名遠揚的妖蛾子,倒真是讓足智多謀,渾身心眼的李義府生出一種狗咬刺猬,無處下嘴之感。
自己不是說沒有手段的正人君子,可問題是,自己的許許多多陰招黑招。
如若是用在潔身自好,注重名譽的那些文官同僚身上,李義府覺得自己絕對能夠把對手算計得不要不要的。
可偏偏,程家人的名聲原本就已經臭不可聞,哪怕是潑的污水再多,别說程家人自己。
就連一旁的圍觀者,除了嫌棄地搖了搖頭之外,怕是内心裏邊最想吐的槽就倆字:就這?
再加上程三郎的思維模式,簡直讓人摸不着頭腦,做事從來不安套路,甚至是亂來。
這讓李義府根本還沒想到用來應對,就已經鼻青臉腫,眼冒金星了都。
就在李義府悲傷到不能自己的當口,府中的下人就送來了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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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程三郎正在巷子裏邊繞圈圈,旁若無人的東張西望不已,看到了那街道兩旁的雜草還有不知名,卻色彩缤紛的野花。
還有那周圍院牆上方顯露出來的那些樹木,那雪白的榆錢也有不少紛揚地灑落于地。
當然也少了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吹飛而來的柳絮如雪絨一般,在地面上輕輕翻滾,時不時還飄飛起來。
“稱心,來幫我硯墨。”程處弼活動了下手腕,站在那李義府家的院牆外,活動了兩下手腕。
抄起毛筆,飽蘸濃墨,開始落筆于那涮了石灰的白牆之上。
那幾位方才被程三郎點明,這是送給他們的詩作,讓他們心情既緊張又複雜。
雖然大家都鄙視程家人是粗鄙武夫,可是内心卻又不得不承認。
詩書傳家的老程家的靓崽程三郎,的确是程家人中的另類,最文武雙全的那位。
其詩作這幾年雖然不多,可哪一次創作詩文的情境不是名場面?
而且過去被程三郎怼過的,似乎都算得上是大唐有數的重臣,現在,他們這幫子品階不高的禦史,居然也能夠有此殊榮。
這讓人說不清楚應該是爲之而高興呢,還是因爲憤忿着惱,總之心情相當複雜。
卻并不妨礙他們全都瞪圓了眼珠子,死死盯着程三郎那已經落筆的石灰牆上。
程三郎第一個字出來,瞬間,一幹原本瑟瑟發抖,彎腰駝背的禦史們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程三郎寫的的确是字,但是那書法嘛,呵呵……
特别是那位顧禦史,自認自己十歲之齡時,寫出來的文字,都比程三郎在牆上胡寫亂畫更有大家風範。
一旁的一位也同樣很有優越感的禦史忍不住小聲地吐起了槽。
“這等醜字,居然也好意思亮出來,我要是他,幹脆投河而死算了。”
旁邊的一位禦史亦是滿臉嫌棄地搖了搖頭,偏偏又說出了一句大實話。
“呵呵,那是你我這樣的斯文人,程家人會覺得字醜而發憤圖強,又或者是羞憤自盡嗎?”
“他們真要有那種廉恥之心,又豈會惡名遠揚,令我等斯文人避之不及?”
“……”一旁的李義府聽到了一幹昔日同僚之言,不禁深以爲然地颔首,差點就下意識地開口附合吐槽兩句。
好在他及時警醒過來,控制住自己。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李恪搖頭晃腦地将這首七言絕句抑揚頓挫地大聲念誦了出來,亦不禁兩眼一亮。
“哎喲處弼兄不錯嘛,難得你這一回隻寫詩展示才華不怼人。”
李恪此言一出,程處弼一扭頭,打量着這位半瓶醋成日晃蕩得咣當響的親王殿下,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
“處弼兄,小弟我說的不對?”
就在二人低語之際,那也已經湊到了近前來的李義府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先是側過臉來,表情十分複雜地打量着這位真*文武雙全的程三朗,這才扭頭朝着身後邊那幾位舊日同僚望去。
程處弼自然也注意到了李義府的表情變化,朝着這位奸臣傳留名的模闆人物挑了挑眉。
“來來來,李主薄,程某觀你神色,似乎有所觸動,你且說說。”
這話瞬間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義府的身上,迎着前同僚、現上司、親王殿下的目光。
李義府頓時覺得心頭一沉,看着程三郎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主薄可别想要藏拙喲,呵呵……”
“程某知曉李主薄你才思敏捷,又才華橫溢,定然能夠知曉程某的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