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他們不像百姓一般愁苦,然而有這樣一位腦筋不太清楚的皇帝,日子也是難熬得緊!搶劫金國?也有能搶到的時候,但是金國醒過味兒來,反手過來搶得隻有更多!就國力而言,夏不如金,就搶劫的力度而言,夏不如金。簡而言之,占不到便宜。占不着便宜那還打個p?!
然而誰都勸不動李安全。李安全又因爲打不過蒙古而依附于蒙古,獻女求和,蒙古卻并未因此放棄對西夏的企圖。賠了閨女又折兵,說的就是他。這個就不太好忍了!
讓這貨下台吧!随便來個誰都好!
這是許多人發自内心的呼喊。
李德任的父親李遵項,正是其中之一。甭管以後怎麽樣,眼前這貨大家就不想忍了。總不會比現在這貨更差吧?
派李德任迎接金使,一是因爲他爹是狀元,他的個人素養很好,李安全也不想在金使面前失了威風。二也是李遵顼爲兒子争取的,父子倆也想通過與金使接觸,探一探口風。金國管不到西夏,名義上卻還是需要金國冊封的。
李德任通過與完顔康的接觸,認爲此事并不難。其一,金國管不着西夏,最後還是得同意冊封。其二,通過數日接觸,他認爲完顔康也是個主和派。兩人都認可蒙古對兩國的威脅是巨大的。最最要緊的,他們都明白“錢全在國都”這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代表着兩國都面臨着一個巨大的危機——民不聊生。
最關鍵的兩句話彼此都說了出來,并且對方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李德任正準備再接再厲,咔,來了個攪局的。
李德任頭痛不已,完顔康心裏驚訝不已,他并不認爲在這種場合,李德任應該放一個這樣的姑娘過來!如果李德任做事是這麽的不謹慎的話,那麽他必須叫停合作計劃。還好,他吸取了教訓,與李德任并沒有一開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姑娘長得還挺好看的,完顔康挺吃這一款的。很有點風風火火的樣子,鮮活,張揚,與以前的包惜弱,那是完全不同的款型。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也張揚的話,那就好了。
完顔康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兩個人,他需要一個解釋。他是來幫忙篡位的,不是來給自己相親的。咳咳。
李德任幾乎是同時意識到這個妹妹出現是大大的不妥!沒錯,妹妹!西夏上層女子風氣比金國要彪悍許多。
但是!這不是擅自跑到裏通外國的密謀現場的理由!李德任反射性地先介紹她的身份:“這是舍妹。”再看完顔康,隻見他微一颔首,深深看一眼妹妹,卻含笑望向自己,顯是要等一個解釋。李德任歎了口氣,對妹妹道:“進來罷。”
黨項自元昊之後,就是典型的胡風,很适合運動。這姑娘一身大紅胡服,手裏拎着一條鞭子,從窗子裏跳了進來。将她哥看得嘴角直抽,完顔康見了她手裏的鞭子,也是眼角一抽——這玩藝兒形态有點眼熟,在這之前,他被梅超風的鞭子追着抽了仨月,剛剛翻身。
李德任斥道:“怎麽,還要我請你嗎?”她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揀了張椅子坐了。李德任才對完顔康一拱手,介紹起妹妹的另一個身份來。原來,她還是個女将。
完顔康大爲驚奇,正要說什麽,忽然想起一事:“麻魁?”李德任含笑道:“正是麻魁。”西夏人口無法與宋、遼、金相抗衡,于是許多時候便不得不用女子充男子之役。有幹活的,便有主事的。黨項民風彪悍,男女老幼皆習騎射,女子也能成軍。不但能成,而且早就有了建制。這便是麻魁了。李德任的妹妹身爲王女,若要領一部分麻魁,倒不算出格。【1】
李德任的妹妹名德馨,女子閨名,做哥哥的就沒有說給陌生男子聽。她也參預一些大事,手上也有一些力量,聽說兄長與金使接觸,擔心兄長太過正直吃虧,便要親自打探一點消息。萬沒想到完顔康耳目這般靈敏,居然相隔甚遠就聽到她來了,還将她拆穿。
完顔康微一點頭,笑道:“原來如此。”
李德任察顔觀色,便知今天這事兒談不下去了,邀完顔康逛一逛興慶府。完顔康笑着答允了。李德馨眼睛微眯了一下,低頭弄她的鞭子不說話。完顔康卻與李德任兩人結伴往外去,李德任笑道:“世子靈的耳目。”完顔康道:“不過僥幸而已。”
一路說笑,到了驿館外面。
完顔康的服色與本地人迥然不同,招來不少圍觀之人,他也渾不在意,假裝聽不懂周圍西夏語對他的品頭論足。也有說他長得好看的,也有說得瘦得像隻雞仔的,聽起來十分有趣。李德任也聽到了這些評論,卻不好加以評論,右手成拳抵在拳下大聲咳嗽了兩聲,他的親兵們開始驅散人群。
完顔康正要說什麽,忽然眉頭一皺,直直往一個方向看去。李德任順着看去,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等等!那是?完顔康以眼神示意:我要去看看。李德任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預感。那應該是有人在說漢話,并且是陝西一帶的口音。興慶府一國之都,有些異國商旅并不是奇事。完顔康卻聽得真切,這是讨饒的聲音。
兩人帶着随從近前一看,卻是一家主人在鞭鞑奴仆。李德任命手下去問,才知道這是從夏、金接壤的地方掠來的人口。人口對于西夏來說,是一項國家資源,架不住參戰的部族不少,昧點私财,再正常不過了。李德任命手下拿錢去贖了這人,贈予完顔康。
完顔康道:“我便不與閣下客氣了。”又問這漢人姓名,答曰李姓,行六。完顔康見他衣衫褴褛,命人順手在成衣鋪子裏買了件衣裳給他披上。李六便是再傻,也知道這回是撞了大運了。緊緊跟着完顔康,問什麽答什麽。他知道的也是有限,一臉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倒出來的表情:“夏兵來了,牛羊都被搶走了,家裏人也被搶了,也不知道分散到哪裏去了。”說完,又木了一張臉。
經此一事,完顔康便再沒了閑逛的心情,再折回驿館去。路上李德任忽然歎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貴國有沒有敝國百姓呢?”完顔康擺了擺手,示意回到驿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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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館舍,完顔康命人将李六帶下去,再與李德任對坐說話時,先戲言:“這回不會再從窗子呀、房梁上來跳下個姐姐來了吧?”李德任苦笑道:“怎麽會?”完顔康道:“我隻管看着,誰也不偏幫。”李德任道:“貴使這話從何說起?”
完顔康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你不是能做得了主的人,我也隻是一個傳話的人。”
李德任終于下了決心:“貴使稍待!”
第二日,并不見李德任再來。完顔承麟見狀,來尋完顔康商議:“興慶府,是不是要變天了?你我身陷其中,可不是什麽好事。”完顔康道:“他們變他們的天,咱們看咱們的戲,叫底下人整束停當,日夜不要停了巡邏崗哨。别被誤傷了。無論夏國誰當政,總是要咱們一紙诏書的。”
完顔承麟道:“你看這個齊王世子?”
完顔康道:“不見他父親,可說不好。”完顔承麟道:“看他的樣子,他的父親,總不至于比李安全更麻煩。你我倒可助其一臂之力。”完顔康笑問:“如何助?我們隻有三百人。”完顔承麟道:“堅其志即可。”
完顔康道:“等見過李安全。”他可沒忘記,當初從李安全手裏敲了好大一筆軍需。李安全還等着他造反呢!又對完顔承麟招手,與他一陣耳語,說的卻是兩人唱個雙簧,自己裝作是個來鍍金的纨绔,完顔承麟看起來老成持重,作個實際的主事人。完顔承麟笑道:“偏你主意多。”也同意他這主張——多一點底牌總是好的。
李安全晾了金使三天,聽探子回報,說完顔康不慌不忙的,一點也不着急。倒将李安全氣了個倒仰,恨恨地下令,宣金使入見。
完顔康與完顔承麟還沒等到李遵顼的消息,先接到了夏宮的通知,兩人穿戴停當,往夏宮裏去見李安全。李安全年紀比兩人都大,目光有些兇狠,面色微黃,兩頰卻是通紅。見了二人便問:“爾如何不行禮?”
這又是扯皮了!嫌棄兩人對他行的禮不夠大,完顔康從容道:“我,趙王世子,殿下,夏國之主。”你就比我高半級,要個毛的大禮?夏國方面又跳出一人來與他争執,完顔承麟也爲完顔康擋駕。
你來我往,打了半天嘴仗,才輪到完顔康代表金主“頒賜”禮物。李安全陰恻恻地道:“貴國國主好大方。”完顔康微笑道:“聖上的賞賜,是面子。便是一張紙,輕易也是求不來的。拿金銀去衡量,豈不贻笑大方?”将李安全鼻子都要氣歪了:“世子好忠心。”完顔康笑道:“過獎了。安守本份而已。”
卧槽!你安守本份跟我要軍需,是要補貼國家嗎?别告訴我你這麽愛國啊!你個死纨绔!
李安全忍了忍,命人引他們參觀夏宮花園,将完顔康單獨引到了一間偏殿,他要跟完顔康攤個牌!你到底反是不反?
完顔康先到的殿中,進了之後大吃一驚:卧槽!這牆上都是些什麽鬼?!虛竹,你老婆的陪嫁是不是少帶了點什麽?!
打死他也想不到,在西夏宮裏還能看到高深的武學啊!還挂得滿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