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體統啊?

甘甯走到劉啓和鄭雄身前施禮道:“甘甯拜見将軍!”

鄭雄的眼神從欣賞很快變得疑惑,轉而倒吸一口涼氣滿臉驚訝,正不知該說什麽是好時,階下一個叫朱聞的校尉身邊一人突然大喊道:“這不是錦帆賊嗎!”

此言一出衆将立即炸了鍋,甘甯在這一帶的名聲太大,一提錦帆賊三字無不渾身一震倒退兩步,随即想起這裏是朐忍軍營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臉上立即露出或不屑,或厭惡,或惱怒的各色表情,轉而紛紛對甘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而甘甯則早有心理準備,平靜的沖那人拱手道:“在下現是蕩寇将軍劉啓麾下校尉,你我今後同帳爲将,舊事不必再提了吧。”

鄭雄聽了甘甯的話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甘甯從前是水賊不假,不過很少在朐忍周圍活動,也沒聽說和帳中諸将有過過節,眼下大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管他是以前是幹什麽的?

不管此人能否起到作用,畢竟是劉啓親自推薦的,大不了派人盯緊點,隻要他不添亂沒必要爲了這件小事得罪劉啓,此番平叛之後他就是造反也和自己沒關系了。

鄭雄急忙勸道:“對對對,此言極是,隻要有報國之心我們都應摒棄前嫌全其忠義,今後便都是同袍,何不聽聽此人有何高見,若當真能夠擊退叛賊老夫爲他上表請功!”

誰知那朱聞像是沒聽見鄭雄說話,把頭一扭負手而立,他身邊那人不顧劉啓眼中越燒越旺的怒火仍然自顧沖甘甯大嚷着:“笑話!我朱充是堂堂朝廷武官,趙太守親任的軍侯,你乃一殺人越貨的草寇,何來同袍之言!此地不是江州,趙笮縱然屬下藏污納垢我管不着,但我等可不敢自甘堕落與草寇爲伍!”

鄭雄強壓怒火轉向朱聞道:“朱校尉,還請勸阻貴屬,大敵當前我們應當一緻對外才對,朱軍侯如此成何體統啊?”

“哼!”朱聞連手都沒有擡一下,傲慢的說道:“朱軍侯嫉惡如仇,不屑于匪盜爲伍,亦不畏強權仗義執言,吾輩深爲其品行之高潔欽佩不已,難道将軍容的下賊寇卻容不下朱軍侯此等正義之士?”

“你!”鄭雄語塞隻好轉頭望向劉啓。

“我叉你老母!”

“啊呀……!”朱充正口沫紛飛說的痛快,突然聽到身後一聲高叫,緊接着腰上劇痛,然後身體像一扇門闆一樣轟然倒下,嘭的一聲巨響塵土飛揚,朱充一個标準的狗啃屎姿勢趴在甘甯腳邊,眯着眼擡起頭時滿臉滿嘴都是土,不可思議的扭頭看着怒氣沖沖的劉啓。

看起來文質彬彬像個文弱儒生的劉啓行事竟然比旁邊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武人還要莽撞,簡直就像個市井間的潑皮無賴,這樣的人竟然能封爲将軍帶兵作戰?趙笮也太兒戲了吧!

帳中衆人驚呆了,一時間竟忘記上前勸阻。

劉啓沖上去一腳将剛支起上半身的朱充再次踹躺下,破口大罵道:“我****先人!你個芝麻大的軍侯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甘甯現爲老子帳下校尉,高你數級,你一個家奴一樣的東西也敢對上官不敬?鄭老将軍是你的直屬上司,他的話就是軍令,你個****的膽敢違抗軍令就不怕丢了狗頭?……”

甘甯現在是高出軍侯兩級的校尉,雖然和朱充完全沒有隸屬關系,但名義上的确是朱充的上級,以下犯上确實是一條不小的罪名,何況朱充不分場合頂撞鄭雄更是落實了他的罪名。

朱聞直氣的滿臉通紅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劉啓喝道:“豎子膽敢行兇傷人?!”

旁邊衆将這才反應過來沖上去連勸帶拉将劉啓和朱充分開,畢竟在同城共事大部分人還是和朱家有些交情的,平日又沒有什麽明面上的過節,再加上多多少少有些嫉妒劉啓這個外來戶,所以在場的多數将領都對劉啓生出敵意,不少将領都站在朱聞這邊譴責劉啓聲援朱充。

鄭雄反而心中暗自幸災樂禍,這朱聞自诩和州牧劉璋關系匪淺,平日眼高過頂盛氣淩人,而且自以爲出身書香門第從不把自己這個家族遠在蜀郡的武人放在眼裏,以前就被朱聞多次頂撞過,最可氣的是甚至連朱聞的手下兵卒都狗仗人勢經常爲非作歹橫行無忌,尤其是這個朱充這條惡犬更是聲名狼藉。

朱聞在軍中勢力不小,此番守城不得不依靠其部下兵馬,所以朱聞等人行事更加放肆,當然不會給鄭雄這個從前無權無勢的小小偏将軍什麽好臉色看。

此刻劉啓動手打了朱充,可也算替自己出了口惡氣,鄭雄暗自冷笑擋在劉啓身前,怒斥爬起來欲撲向劉啓的朱充道:“放肆!這裏哪有你這小小軍侯說話的地方!再不退下休怪老夫軍法發落?”

朱充何曾受過如此羞辱,此時已經紅了眼,哪裏聽得見鄭雄的話,隻顧拼命掙紮着要掙脫衆将沖上去和劉啓拼命,朱聞也在旁大喝道:“諸公難道獨重一草寇乎?!”

鄭雄見狀再也壓不住火氣,噌的将腰間的長刀拔出一截,厲聲喝道:“爾等是嫌老夫的刀不快嗎?!”

劉啓的肆無忌憚也給了鄭雄一些啓示,平叛之後劉啓就帶着功勞回他的永甯去了,自然不必擔心日後再和朱聞打交道,而眼下也不必擔心得罪了朱聞對固守朐忍有什麽不利影響,現在朱聞就是挨上一頓軍棍回去照樣得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勁兒來守城,朱家和嚴賊的關系也不怎麽樣,如今退路已斷,一旦城破朱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一個也落不得好下場。

自己何嘗不是呢?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誰也跑不了。

鄭雄想通之後立即一改從前的老好人形象,渾身都透出陣陣久違多年的殺氣。

其實劉啓的想法簡單的多,他也根本無需顧忌那麽多,自己是僅次于鄭雄的蕩寇将軍,身後又有朐忍期盼已久的援軍撐腰,教訓兩個小小的軍侯和校尉難道還有人敢說個不字嗎?

劉啓并不清楚在場諸将的身份背景,他也沒興趣知道,而一旁尚在震驚之中的劉洪則心裏叫苦不已,他早看出劉啓肚子裏的墨汁不多,不過畢竟受其家中影響,見識不凡禮數不缺,對自己更是禮敬有加,本打算日後好好指點他文章經典,日後封疆據土不習聖人之道如何駕馭臣下治理百姓?

沒想到此子骨子裏仍是武夫一個毫無城府,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固然眼下劉啓要名有名要勢有勢,無需結交在場諸将,可也不必和人結仇吧?

日後朱聞必然會在朐忍軍中逐步升遷,早晚還會與其打交道的,那時再想緩和關系無疑要事倍功半,此子智破黃巾時的機智謀略哪裏去了?

劉洪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猛然沉重起來,随即又自嘲的一笑,此子畢竟剛過弱冠之年,自己對他的期望也太高了些,不由的暗歎一聲,任重而道遠哪!

劉洪和朱聞并無多少交情,此時朱聞盛怒之下定然不會給他面子,而高鴻則和朱家有姻親關系來往頗爲密切,劉洪使眼色示意高鴻站出來出言調解。

誰知高鴻面沉似水不知在想些什麽,竟然沒有看到對面的劉洪遞來的眼光。看到高鴻的反常劉洪本不舒展的心情更爲凝重了。

壓力不僅來自外部,自己内部也不是一團和氣啊,劉啓要重用甘甯卻太過急切,竟然沒有知會自己和高鴻一聲就直接任命甘甯爲校尉,比高鴻還要高上一級。

高鴻不是個能藏的住心事的人,前幾日劉洪就感覺出他有顧慮,加上其家中也不安甯,今日還打了敗仗丢了至關重要的渡口,真可謂是禍不單行,難怪他臉色如此難看。

劉洪絕非迂腐之人,雖然并不看重出身不良的甘甯,但他深知曆史上甚多草莽出身的豪傑之士,眼看劉啓如此重視甘甯也明白此人定有不凡之處,若日後其能證明果真是員良将劉洪也不介意和甘甯結交。

可現在甘甯還隻是個聲名狼藉的水賊,這麽突然的來到衆人面前叫他們如何能立即就接受?尤其是在高鴻剛剛兵敗的時候,怎能不讓高鴻多心?

對高鴻劉啓絕無可能有什麽異心,這一點劉洪可以确認,這魯莽小兒隻是率性而爲,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部下的感受。

“鄭老将軍息怒。”劉洪趕緊上前按住鄭雄的手,先得穩住局面平息内亂才是,事後再找機會安撫高鴻吧。

劉洪沖朱聞等人說道:“我軍糧道已落入敵手,我等陷入四面重圍,城門一破你我性命皆在嚴賊一語之間,和販夫乞兒一般無異,糾纏于門第出身還有何益?眼下退敵保城爲重,何不聽聽此人有何良策,其言若可行借以破敵,那全城軍民俱受其恩惠,朱校尉難道願與民心相争?”

朱聞聽了劉洪最後一句幾乎明示般的提醒這才驚覺剛才聚在自己周圍同仇敵忾的同袍隻剩寥寥數人了,鄭雄大發雷霆大出所有人的意料,這讓大部分人都察覺出了異樣,本來他們隻是一時沖動跟着起哄,誰也沒想過真的爲朱聞出頭得罪人,眼看不對這些人就立即抽身而去默然而立,就像自己剛才根本沒有動過嘴挪動過身子一樣。

朱聞也未曾料到一向與世無争的鄭雄竟然爲了初次見面的劉啓就一反常态拔刀相向,他本意隻是想給劉啓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一個下馬威,提醒提醒劉啓朱家才是朐忍城中真正有分量的勢力,無論什麽時候什麽人,這官場中的規矩是不能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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