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丢了也不會擔什麽責任,更不會有損名聲,若援軍趕到擊退了叛軍,一份妙筆生花的奏表足以将他塑造成一個平叛英雄,鄭老将軍以六旬高齡,面對強敵巍然不懼,親冒矢石沖鋒在前力挽狂瀾,一舉粉碎叛逆嚴賊之企圖,力保益州門戶之安全,救無數黎民于危難…………
雖然鄭雄已經年過六旬,但名利二字可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放得下的,就算自己沒多大用還可以将此功勞留給子孫借以晉身嘛。
至于以後反攻魚複的事嘛,能保住朐忍就算是意外之喜了,他老人家也不在乎錦上添花。
本就不多的精兵被分散開,各将領之間又缺乏統一指揮,攤上這麽個将軍可想而知朐忍的局勢有多不穩定。
劉啓默默祈禱是自己多慮了,畢竟叛軍的整體素質和黃巾賊軍沒多大差别,希望官軍能以一敵十吧!
不過凡事皆有兩面,鄭雄的不作爲卻給了高鴻機會,高鴻練兵有一套,手下大多也不是臨時招的新兵,加上被衆将倚重的劉洪鼎力支持,率領所部千餘人馬擊退數次叛軍對渡口的進攻之後,高鴻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一路上遇到成隊的兵卒見了高鴻也都會停下來恭敬的行禮稱一聲高司馬,高鴻顯得格外受用,劉啓也替他感到高興。
城中很多民宅被拆毀,連成大片的空地被用作駐紮軍隊和充作校場,來到營中高鴻把所有兵卒都調動了起來,把最好的生活用具和食物都撥給劉啓等人,給劉啓搭帳篷時還嫌兵卒們不利索親自上陣。
安頓好衆人,高鴻略顯歉意的小聲對劉啓說道:“軍營之中簡陋了一些,我本該請賢弟往家中安歇的,不過,不過……嗨,不瞞賢弟,我爲孝起之事和伯父失和,怕此番相見之後家中那些短視之徒有失禮之處,反而惹得賢弟不快,還請賢弟海涵哪!”
高鴻支支吾吾的解釋了半天劉啓才明白,原來高鴻家中也不是一團和氣,高家前任家主也就是高鴻的祖父有四個嫡子,高鴻的父親排行第四,上面有三個伯父,高鴻的大伯父也就是現在的家主,年紀已過五十又身患重病,兩個兒子都因病幼年夭折,而二伯父膝下無子隻有三個女兒,其本人也性情淡泊隻是悶頭鑽研學問,所以高鴻的父親和他的三伯父高顧都打起了争奪家主之位的心思。
本來高鴻習武的天分較高,又刻苦研讀兵法,年紀輕輕就被太守趙韪賞識爬到了軍司馬的高位,大伯父對他很是欣賞,可是去年因爲不滿嚴通排擠搶功,幾句牢騷把趙韪也得罪了,結果被一撸到底,在家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而此次嚴氏叛亂也給了一直四處活動的高顧一個好機會,自掏腰包招募了幾百民壯,讓長子率領借機在偏将軍鄭雄面前毛遂自薦。
高顧的長子之前僅是漕曹掾史(郡内主管漕運糧草)從事這麽一個小吏,卻借了抵禦叛軍的東風進了軍營,一躍成了帳下六七百健卒的軍侯。
高鴻的這位堂兄名沛,字文盛,若不是重名的話,應該就是三國演義裏劉備取蜀時的白水關守将,和另一個倒黴蛋兒劉懷一起被劉備砍了祭旗,成爲劉備崛起的第一個犧牲品。
看來身邊的“熟人”可真不少啊!
另外,讓劉啓吃驚的是,高騰竟也是高顧的兒子,隻不過高沛是嫡長子,而高騰是庶子。
怪不得高鴻不敢把劉啓他們領回家中,雖然高騰母子并不受父親的寵愛和重視,也和親兄高沛不怎麽親密,反而和脾氣直爽的高鴻志趣相投,不過再怎麽說高騰也是高顧的親生兒子,因爲自己身受重傷,讓高顧知道了不和自己拼命就算好的了,怎麽可能還給自己好臉色看!
劉啓聽明白後急忙誠懇的說道:“振翔兄無需客氣,兄也是爲了我考慮,若不是因爲我孝起和文長也不會身受重傷,我隻盼兄能斥責幾句稍減心中愧疚,哪裏還有顔面挑三揀四?”
高鴻聽了心裏卻是另一番味道,雖然劉啓背後是鼎鼎大名的永甯大族李氏,但一直以來覺得劉啓姓劉,并不是李族嫡親子弟,關系也未必能密切到哪去,所以即便決心奉劉啓爲主共往江東,但自認爲劉啓主要得依靠自己族中的勢力。
而且劉啓曾言兩人在人後兄弟相稱,平日裏劉啓又對所有人都十分随和毫無威嚴,所以在劉啓前往永甯前高鴻和劉啓之間一直毫無主臣之分。
這個時代女子出嫁之後便難與娘家有多少來往了,即便是政治聯姻,絕大多數情況下女子在其中也不過是一件工具,女子本身最多依靠高貴的出身在夫家有一定的影響力,可對娘家則完全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所生的孩子亦然。
所以高鴻如此認爲再正常不過,可自從劉啓從江州傳回信來,高鴻的心态立即大變,劉啓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從高泰口中得知的情況更是讓高鴻驚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堂堂永甯太守對劉啓奉若上賓兄弟相稱,請他内宅居住不避女眷,兩人整日高談闊論形影不離?!
高鴻爲自己之前的輕率後怕不已,也想起了在趙韪手裏吃的那次差點讓他再也翻不起身來的大虧,暗自告誡自己今後一定要夾起尾巴做人。
劉啓歸來之後,高鴻更加有些患得患失,自己在劉啓心中的地位好像并不比甘甯一個水賊高多少,于是愈加的小心翼翼,每說一句話都要先憋回腦子裏轉幾圈,看到劉啓受傷得知途中遇襲之事後心裏惶惶不安,畢竟是自己沒想到本來一趟輕松之旅會橫生這麽多枝節,還差點要了劉啓的命。
現在又因三伯父高顧正得勢,怕将劉啓等人帶回家中讨好不成反而會讓劉啓芥蒂更深,所以不得不家醜外揚給劉啓好好解釋。
“子淵……!”看着劉啓至誠的眼神高鴻心裏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高鴻覺得鼻子有點酸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劉啓自然不是在玩弄所謂的禦下之術收買人心,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衆生平等,遭到黃巾賊的偷襲誰也預料不到,若沒有高鴻安排自己的小命丢了不止一次了,心中對高鴻隻有感激。
落座之後劉洪很快平複了情緒,也沒有客套虛禮,直接問起了劉啓在江州的經過。
書信之中難以細說,從劉啓口中得知詳情之後劉洪不禁擊掌大贊:“妙計,妙計!身處危勢竟能出奇計轉乾坤于狂瀾之中,非大智大勇難以成事,主公真可稱得上用兵如神哪!”
這文人遞來的高帽戴起來就是覺着舒服啊,更讓劉啓高興的是劉洪對自己的稱謂的改變。
而提及在琅溪村和黃巾賊的突襲劉洪也是後怕不已,叮囑道:“如今各郡清剿日緊,賊寇隻敢流竄于山林荒郊等人煙稀少之處,日後在城池之内日夜巡視,城門處詳加盤查則可防止賊寇作亂,可主公外出之際務必多待護衛,萬不可掉以輕心。”
劉啓心裏也對張角的懼怕已經淡了許多,經過連番的遭遇,劉啓發現黃巾賊軍遠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弱很多,張角本人更不是什麽出神入化以一敵百的武林高手,隻要加強安防保衛工作就沒什麽好怕的。
而且得到高鴻、劉洪和甘甯這樣的良臣猛将可以說都是黃巾賊軍給自己送來的,劉啓不禁想象着張角要是知道他和他那缺兵少将的黃巾軍幾次處心積慮的圖謀反而給自己做了嫁衣,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賊寇如此喪心病狂倒也給了主公日後東出益州一個絕佳的借口,主公不僅師出有名,沿途各郡不便爲難,而且趙太守可以堂而皇之的供兵供糧,劉季玉反倒要鼎力支持主公呢!”
劉洪敏感的從兩件毫不相幹的事情中找到一絲可利用之處。
“待攻下魚複之後,就稱叛軍和黃巾賊寇相互勾結,可放部分叛軍順江東下,主公領兵追讨,師出有名沿途各郡不會太過爲難,主公先占據一郡之後上表請封,名義上這是主公爲劉季玉開疆擴土,實則江東各郡遠離益州,中間更有荊州相隔,劉璋根本無力掌控唯有接受。”
劉啓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對對對,就算劉璋不情願也無力阻止,我自領郡守或刺史什麽的難道他還能攔得住麽,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劉璋再糊塗也不會幹,他隻有承認我的身份,那麽我和趙太守之間的各種來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行了!”
“而且在江東和當地官員有所沖突,惡名也有劉璋來擔,先生果然好手段!哈哈……”劉啓沖劉洪豎起大拇指。
這最後一點我可沒想過,劉洪也不好點明劉啓曲解自己的意思,擺手道:“主公心思敏捷舉一反三,洪自愧不如。”
劉洪從懷中取出那塊帛書遞給劉啓,站起身來施禮道:“洪隻顧欣喜卻忘記恭賀主公,主公現已升任爲将軍,可喜可賀呀!”